天还没亮透,幕天阁的玉石地砖就传来“咚咚”的轻响。云轻鸢披衣起身,就见云玉笙光着脚丫,扶着廊柱摇摇晃晃地挪步,小手里攥着半块昨晚没吃完的黑雾糕,嘴角还沾着黑渍。
“小馋猫,半夜就惦记这个?”她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指尖刚碰到小家伙后背,就被一把抓住衣领——玉笙不知何时学会了新技能,能用净化之力缠着她的衣襟,像只挂在树上的小猴子。
刚把人裹好,殿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星尘捂着额头冲进来,绷带都歪了半边:“小师姐!你家小祖宗把我幻术池的琉璃盏掀了!”
云轻鸢探头一看,就见殿外的幻术池里漂着几片琉璃碎片,玉笙的小黑鸟正叼着块最大的碎片,绕着星尘的脑袋飞,时不时用碎片蹭他的绷带。而罪魁祸首正坐在池边的石雕上,拍着小手笑,裙摆沾了满池的星砂,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星。
“玉笙,回来。”云轻鸢扬声唤道。小家伙却扭头往石雕后钻,扒着石狮子的耳朵不肯动,头顶的白气缠着石狮子的鬃毛,缠成个乱糟糟的结——这招是跟繁芜学的,仗着身子小,专往犄角旮旯里躲。
星尘正想施法把人捞出来,就见世王迈着大步走来,二话不说把石雕后的小团子拎了出来。玉笙在他手里扑腾,小拳头捶着他的胳膊,却被世王顺势按在怀里,用披风一裹:“再闹,就把你黑雾糕全给星尘。”
小家伙立刻蔫了,乖乖扒着世王的衣襟,偷偷往星尘那边瞪了一眼,小手却悄悄往世王袖袋里摸——昨晚她看见世王把银尘送的星砂糖藏在那儿了。
早膳时,银尘端来新熬的粥,刚搁在玉笙面前,就被她一把抢过玉勺,学着大人的样子往嘴里送,结果大半都洒在领口。银尘无奈地拿过帕子,一点点擦她脖子上的粥,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皮肤时,忽然顿了顿。
“当年你娘也这样,”他低声笑了,“第一次用玉勺,把粥洒了满桌,还嘴硬说是‘给自己洗澡’。”
玉笙似懂非懂,举着沾了粥的勺子往银尘嘴边送,活脱脱就是个小馋猫。银尘愣了愣,张口接住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恍惚——好像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也是这样举着勺子,非要喂他吃她“发明”的粥拌蜜果。
中午,八风卷着团带着花香的风进来,怀里还揣着串刚摘的铃兰。玉笙立刻从云轻鸢腿上滑下来,颠颠地跑过去,抱着八风的腿仰头看,小手指着他怀里的花“咿呀”叫。
“想要?”八风笑着蹲下身,把铃兰别在她的发间。小家伙立刻摸出颗黑雾糕,踮着脚往他嘴里塞,掌心的黑气缠着他的腰带,缠出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这是她新学的“感谢礼”,从繁芜那儿偷师来的。
“小心别噎着。”云轻鸢在一旁叮嘱,看着八风被黑气呛得直咳嗽,却还是把那块沾着黑渍的糕点咽了下去,忍不住笑,“她今早偷了繁芜一整盒黑雾糕,藏在床底下,说是‘给会飞的叔叔留的’。”
八风咳够了,突然卷起阵微风,托着玉笙在殿里打了个旋。小家伙吓得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随即爆发出咯咯的笑声,发间的铃兰随着风势轻轻晃,头顶的白气跟风旋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云轻鸢扒着风柱喊“再高些”的模样。
午后,地震扛着块巨大的蜜果糕进来,糕上还插着朵用晶石雕的小花。玉笙眼睛一亮,从世王怀里挣出来,扑过去抱住地震的小腿,仰着小脸伸手要。地震连忙把糕放在桌上,笨拙地用小刀切了块最小的,递到她手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粗声说,却忍不住蹲下身,看着小家伙把果糕塞得满嘴都是,指尖轻轻擦掉她下巴上的糖渍。这动作他练了千遍——当年云轻鸢总爱蹲在他的裂缝边吃蜜果,他也是这样,一边骂“慢点”,一边给她递帕子。
玉笙举着吃剩的果糕,往地震嘴里塞的瞬间,云轻鸢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举着沾了果汁的手,非要把最后一口蜜果喂给那个总爱板着脸的五阶,而他总是别扭地张嘴,耳根却红得像块玛瑙。
傍晚,星尘抱着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冲进来,胳膊上还挂着个摇铃:“小祖宗!九叔给你带好玩的了!”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摊,有银尘送的星砂捏的小木马,有八风编的风藤小秋千,甚至还有地震从地底挖出来的荧光石,亮晶晶的一片。
玉笙眼睛都看直了,从榻上挣着要下来,被云轻鸢一把捞进怀里。她指着那堆东西“咿咿呀呀”,小手指点着荧光石,显然是被那点光亮吸引了。
“还是小的好骗。”星尘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摇铃,刚要递过去,手腕突然被一道风卷住——八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青衫猎猎,手里还拎着只风做的小风筝。
“小孩子玩什么荧光石,扎手。”八风把风筝塞给玉笙,那风筝竟自己扇动翅膀,在她面前低空盘旋。玉笙看得眼睛发直,伸手抓住风筝线,被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正闹着,薇楚箬端着碗温热的灵蜜进来,刚放在桌上,就见玉笙挣开云轻鸢的手,摇摇晃晃扑过去,小手在碗沿上拍了拍,沾了满手蜜渍,又往自己脸上抹,瞬间成了个小花猫。
“哎哟我的小祖宗。”薇楚箬赶紧拿帕子去擦,却被玉笙抓住手腕,把沾着蜜的小手往她脸上按,逗得众人笑声更响。云轻鸢笑着把小家伙抱回来,指尖泛起净化之力,轻轻一抹就擦掉了她脸上的蜜渍,“调皮。”
玉笙却不怕她,搂着她的脖子,把小脸往她颈窝里蹭,软乎乎的呼吸扫过皮肤,带着灵蜜的甜香。云轻鸢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这时世王从殿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个黑曜石雕的小长命锁,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阳光透过殿顶的缝隙落在云轻鸢和玉笙身上,暖融融的一片,像极了千年前,他总爱看着妹妹坐在石牢门口,跟抢来的小灵宠说话的样子。
“过来。”世王的声音放得很柔,朝玉笙伸出手。小家伙却把头埋在云轻鸢颈间,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偷看他,逗得世王也笑了,“怕我?我可是你大舅舅。”
他把长命锁递过去,玉笙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小手攥着那冰凉的石头,突然往世王手里塞——原来她是想让大舅舅也摸摸。
世王的心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锁:“以后啊,有大舅舅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云轻鸢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幕天阁的冷意好像都被这小小的身影驱散了。
入夜后,玉笙趴在世王膝头,玩着他指间流转的黑曜石能量。小家伙把能量团捏成各种形状,一会儿是只歪歪扭扭的小黑鸟,一会儿是颗圆滚滚的蜜果,玩到兴起,突然把能量团往嘴里塞。
“这个不能吃。”世王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提起来,却被玉笙抱住手腕,小脑袋在他小臂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猫。他愣了愣,顺势把人搂进怀里,指尖拂过她耳后的玉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当年你娘也爱蹭我胳膊,”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一闯祸就往我这儿躲,说‘大哥的胳膊最安全’。”
云轻鸢坐在一旁,看着世王小心翼翼地用披风裹住玉笙,看着小家伙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忽然觉得幕天阁的黑曜石都染上了暖意。
星尘不知何时溜进来,手里还拿着块新做的命运牌,上面用金线画着个啃着蜜果的小团子。他把牌往云轻鸢手里一塞,嘴硬道:“给她玩的,省得总惦记我的牌。”
玉笙听到动静,从世王怀里探出头,看见命运牌就眼睛发亮,挣扎着要下来。世王无奈地把她放下,看着她摇摇晃晃跑到星尘面前,伸手去够那块牌,小嘴里还“九叔、九叔”地叫着,含糊不清却格外清楚。
星尘的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把牌塞给她,却被玉笙一把抓住手指,往嘴里送的瞬间,突然咯咯笑起来。那笑声在殿里回荡,像串清脆的铃音,撞得每个人心里都软软的。
云轻鸢望着这一幕,看着世王眼底的笑意,看着银尘悄悄往玉笙兜里塞糖,看着八风用风卷走她发间的碎屑,忽然明白了。
那些被时光偷走的,那些差点被遗忘的,都在这个小家伙的笑声里,一点点回来了。
玉笙举着命运牌,跌跌撞撞地跑到云轻鸢面前,把牌往她手里塞,又转身跑回世王怀里,像颗被风吹来吹去的小蒲公英。云轻鸢捏着那块温热的命运牌,看着殿里此起彼伏的笑声,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你爱的人都在,连岁月都变得柔软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