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发现,沈烬野说要帮他补数学,不是随口说说。
每天放学回家,沈烬野总会先把书包扔在沙发上,然后从书房抱出一摞草稿纸,“啪”地放在餐桌中央:“先把今天老师留的题做了,不会的标出来。”
他说话还是没什么温度,但沈知夏知道他是认真的——那些草稿纸边缘被剪得整整齐齐,是沈烬野特意从文具店挑的,说“格子纸算题不容易错”;就连用来打草稿的笔,都是按沈知夏习惯的0.5mm黑色水笔买的,不是他自己常用的0.7mm。
沈知夏做题慢,尤其遇到几何题,总要对着图形愣半天。有次他盯着一道题看了十分钟,指尖把草稿纸都捏出了褶皱,抬头时正好撞见沈烬野的目光。对方没催,只是把自己的水杯推过来:“先喝口水,别急。”
水杯里是温的蜂蜜水,沈知夏记得自己昨天随口提过“最近有点上火”,没想到沈烬野记在了心里。他抿了一口,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松了点,握着笔的手终于动了起来。
补完课的晚上,沈知夏偶尔会留在客厅看书。他家以前没什么书,只有几本翻得卷边的课本,现在沈叔叔的书房对他开放,他每天都会借一本小说回来,坐在沙发上看到睡前。
沈烬野通常在房间里打游戏,耳机里偶尔会传出队友的喊叫声。有天晚上,沈知夏正看到书里主角被坏人追的情节,窗外突然响了个炸雷,紧接着是“哐当”一声——沈烬野房间的窗户没关严,被风吹得撞在了墙上。
那瞬间,沈知夏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心跳得飞快。他想起以前无数个雷雨夜,父亲会借着酒劲摔东西,雷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混在一起,像要把整个屋子掀翻。
“喂,你没事吧?”
沈烬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知夏抬头,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半瓶没喝完的可乐。对方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书,指尖碰到沈知夏的手背时,明显顿了一下——他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怕打雷?”沈烬野问,语气比平时软了点。
沈知夏没敢点头,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他不想让沈烬野看到自己这副胆小的样子,就像以前不想让母亲看到他偷偷哭一样。
沈烬野没再追问,只是转身走回房间,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耳机:“你戴上这个,能听到点音乐,就听不到雷声了。”他还把客厅的小台灯挪到沈知夏身边,“这个灯亮,看书也清楚。”
那天晚上,沈知夏戴着耳机,里面放着很轻的纯音乐,暖黄的灯光落在书页上,连带着沈烬野留在茶几上的可乐罐,都像是有了温度。他没再想起以前的雷雨夜,反而忍不住往沈烬野的房间看——门没关,能看到对方坐在书桌前,没再打游戏,而是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后来又有一次,沈知夏发现自己房间的台灯坏了,按了好几次开关都没反应。他没敢说,晚上写作业时只能开着床头灯,光线很暗,写着写着眼睛就酸了。
第二天放学回家,他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沈烬野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螺丝刀,台灯被拆开了放在桌上,零件摆得整整齐齐。
“你怎么知道……”沈知夏愣住了。
“昨天路过你房间,看见你凑着床头灯写作业。”沈烬野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没停,“是灯泡坏了,我爸书房有备用的,换一个就行。”
他说话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沈知夏站在门口看着,突然发现沈烬野的手指很灵活,拧螺丝的时候动作又快又稳,不像平时玩游戏时那样毛毛躁躁。
“好了。”没一会儿,沈烬野按下开关,台灯“咔嗒”一声亮了,暖白的光线洒满整个书桌。他转过身,看见沈知夏还站在门口,挑了下眉:“愣着干什么?不写作业了?”
“谢谢。”沈知夏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台灯的灯罩,还是温的。
沈烬野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零件收起来,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回头看了沈知夏一眼:“以后有什么坏了,直接跟我说,别自己憋着。”
说完,他就关上门走了。
沈知夏坐在书桌前,看着亮堂堂的台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想起以前在出租屋,台灯坏了,母亲想修,却被父亲骂“浪费钱”,最后只能凑合用着;而现在,有人会注意到他凑着床头灯写作业,会默默帮他换好灯泡,还会跟他说“别自己憋着”。
他拿出数学作业,摊开沈烬野给的格子草稿纸,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窗外的天慢慢黑了,客厅里传来沈烬野打开电视的声音,是他喜欢的篮球比赛,解说员的声音不大,刚好能传进房间里,像一种温柔的背景音。
沈知夏写着题,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他想,或许这个家,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里没有摔碎的碗,没有吓人的吼声,有温的蜂蜜水,有亮的台灯,还有一个虽然话少,却总在默默关心他的弟弟。
草稿纸上的数学题越来越顺,沈知夏抬头看了眼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很圆,很亮。他拿起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就像他和沈烬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