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玉羡峰，星熙洞府内。
墨清恒的神魂自那场跨越空间的雷霆干预后悄然归位，缓缓睁开双眸。
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彻底掩饰的愠怒与……疲惫？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轻轻捏了捏紧蹙的眉心，仿佛要将那缕因凡间孽徒而起的波澜彻底抚平。
静默片刻，他指尖微弹，两道无形的灵讯便穿透洞府禁制，精准地飞向正在各自洞府或修炼或忙碌的两位亲传弟子。
……
玉羡峰，剑坪之上。
谢临砚手中长剑如游龙惊鸿，正舞到精妙处，剑光凛冽，割裂空气发出阵阵清鸣。
忽地，他动作一顿，收剑而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师尊传唤？去玉羡峰……我们所在不就是玉羡峰吗？师尊何时如此讲究形式了？”虽不解，他还是立刻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主峰之巅的星熙洞府而去。
另一边，正在药圃精心照料灵植的沈栖棠也收到了传讯。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小声嘀咕：“……这个老古板又想干嘛？我才刚把这株霓裳草的虫害治好……”话音未落，墨清恒那清冷无波的声音便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警告：“栖棠，不可妄议为师。”
沈栖棠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乖乖驾起遁光飞向星熙洞。
片刻后，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抵达清冷空旷的星熙洞府。墨清恒依旧端坐在寒玉床上，双眸微阖，仿佛从未离开过。
“弟子谢临砚/沈栖棠，拜见师尊。”两人恭敬行礼。
谢临砚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师尊此次传唤弟子二人，不知是因……”
他话未说完，旁边的沈栖棠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眼睛亮晶晶地抢着猜测道：“师尊师尊！是不是因为那个六十七年才开启一次的收徒大典要到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越说越兴奋，几乎要跳起来，“师尊！这次我们苍云派一定要收几个好玩……啊不是，是天资聪颖的弟子！我想要个小师妹！软软糯糯会撒娇的那种！小师弟也……唔，也行吧，只要不像大师兄这么闷就好！”
谢临砚：“……”（莫名中枪）
墨清恒缓缓睁开眼，扫了沈栖棠一眼，那目光让沈栖棠瞬间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站好。
“你猜对了一半。”墨清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确是因收徒大典之事。此次大典由我苍云派主持，流程繁琐，需早做准备。临砚，栖棠，麻烦你们二人，代为师去通知其他几位宗主，告知他们提前准备，届时齐聚苍云，共襄盛举，为我派……注入些新血液。”
沈栖棠听到“注入新血液”几个字，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师尊……您不觉得您说‘注入新血液’的时候，语气和用词……有点像话本子里那些邪修反派吗？”
洞府内的空气瞬间降温了几度。
墨清恒目光淡淡地转向她，语气平稳无波：“哦？栖棠你对邪修似乎颇有研究？既然如此，此次下山探查西域疑似邪修作乱的任务，便交由你去吧，正好深入了解一下，或许还能混入其中当个卧底？”
沈栖棠脸色瞬间白了，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用了师尊！弟子有洁癖！那些邪修待的地方又乱又脏，听说还有用人血修炼的！弟子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您还是派大师兄去吧！”
沈栖棠果断卖师兄。
谢临砚：“……”（再次中枪）
墨清恒看着这两个活宝弟子，心中那口因凡间变故而生的郁气莫名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罢了。速去通知各位宗主，不得有误。”
“是，师尊！”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走出星熙洞老远，沈栖棠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师尊今天气场好可怕……”
谢临砚无奈地摇摇头：“还不都是你口无遮拦。走吧，分头通知，效率快些。”
“好嘞！”
沈栖棠负责通知的是位于思离峰的寒沂宗主。
寒沂宗主修的亦是无情道，且比墨清恒更为冷心冷情，是整个苍云派出了名的“冰窟”。
她在思离峰下正好撞见寒沂宗主座下两位亲传弟子——阮芝和方饴。这两人不愧是寒沂的徒弟，同样面无表情，气息冷得能冻死人。
沈栖棠硬着头皮上前，挤出笑容：“阮芝师姐，方饴师兄，麻烦转告寒沂宗主，六十七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即将开始，师尊请寒宗主早做准备。”
阮芝闻言，只是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她，然后极其简练地吐出一个字：“谢。”
意思是：消息收到，谢谢告知。
方饴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音节：“嗯。”
沈栖棠：“？？？？？？”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两个冰雕似的背影远去，内心疯狂吐槽：不愧是寒师伯带出来的！这无情道修得都快没人味儿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位倒霉蛋小弟子，会入了这思离峰的门下，做这两位的师弟师妹……那日子，想想都觉得寒风刺骨啊！
另一边，谢临砚来到了弈梓峰，寻到了季颂一宗主的两位弟子——时离轩和曾若兮。
时离轩性子较为跳脱，听到消息后，挑眉道：“谢师兄？你是说季颂一那老头吗？知道了知道了！”
旁边的曾若兮连忙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师兄！小点声！”然后对谢临砚露出一个歉然的、还算温和的笑容：“好的，明白了，谢谢师兄特意来告知，我们会立刻禀明师尊。”
谢临砚点头告辞，心想这弈梓峰总算还有点正常人情味。
通知完弈梓峰，谢临砚与沈栖棠在铭锦峰下汇合，一同前往。铭锦峰的姜洛宗主性格较为温和，座下弟子也多是性情中人。
他们恰好遇到了姜宗主的两名弟子——秦晚熙和蓝鹤怡。
沈栖棠上前说明来意：“晚熙师妹，鹤怡师兄，收徒大典之事，麻烦转告姜宗主。”
秦晚熙是个英气十足的姑娘，闻言抱拳行礼，爽快道：“好的！多谢师兄师姐特意跑一趟告知！”
蓝鹤怡也温和一笑，语气沉稳：“师兄师姐放心，我会如实禀告姜洛师尊的。”
离开铭锦峰，就剩下最后一处——悦欢峰。此峰在门派中颇为特殊，相传地势偏僻，氛围也有些阴郁沉寂，弟子稀少。
两人来到悦欢峰下，只觉得此处光线似乎都比别处暗淡几分，连鸟鸣声都稀少了许多。他们找到了悦欢峰宗主叶琼安目前唯一的亲传弟子——思芋文。
这位师姐独自一人站在一株枯树下，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很平静。
沈栖棠上前，小心翼翼地道：“芋文师姐，关于收徒大典……”
思芋文轻轻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疏离：“明白了。感谢师妹如实相告，我会即刻禀报琼安师尊的。”
她似乎并不愿多言，说完便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峰顶那片更为幽深的殿宇走去。
沈栖棠和谢临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这悦欢峰，果然如传闻般透着古怪。
叶琼安宗主至今只收了思芋文一个徒弟，更是鲜少露面。
“走吧，任务完成，回去复命。”谢临砚道。
沈栖棠点点头，两人化作流光离去。
……
凡间，晓府，黛莹院。
你从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替换”噩梦中彻底清醒后，心中的后怕和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涌不息！
那片枫叶！一切都是因那片诡异的枫叶而起！
你第一时间冲进小书房，找出那个装着枫叶残骸的锦盒，回来后你便将那枯黄的叶子收了起来。看着里面那已经毫无灵气、甚至变得有些脆弱的枯叶，你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滔天的恨意！
你亲自拿着它，冲到小厨房，屏退了所有下人。
在雪珏和漓汐，两人对此举十分不解但不敢多问，两人在惊愕的目光中，你面无表情地将那枯叶扔进药臼里，拿起捣杵，发了狠地将其捣得粉碎！碾成齑粉！
这还不够！
你又命人起了一个小泥炉，架上药罐，将那枫叶粉末倒入清水中，亲自守着，如同熬制什么毒药般，将其炖煮成一碗浑浊不堪、散发着怪异气息的“汤”！
然后，你端着这碗“特制”的汤药，带着漓汐和一队侍卫，面色冰寒地径直去了阴森的天牢。
再次来到关押季沫白的牢房前。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押和之前的刑罚，季沫白更加憔悴不堪，但看到你时，她眼中依旧闪烁着怨毒和不甘的光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有恃无恐的冷笑。
你让侍卫打开牢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不等她开口咒骂，你猛地伸出手，死死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迫使她张开嘴。
“你……你想干什么？！姜月凝！你这个贱人！放开我！”季沫白惊恐地挣扎，却徒劳无功。
你眼神冷得如同万年寒冰，端起那碗浑浊的汤，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朝着她被迫张开的嘴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呕——”季沫白被呛得剧烈咳嗽，拼命想吐出来，却被你死死捂着嘴，硬是让她咽下去了大半！
“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喝了什么？！”她瘫倒在地，疯狂地抠着自己的喉咙，脸色惨白，眼中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污渍，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没什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用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那便自己也好好尝尝这滋味！”
“季沫白，你记着，只要我晓鹿语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好过！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我必定——百倍奉还！”
说完，你不再看她那怨毒扭曲的表情，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这充满污秽与绝望的牢笼。
牢门外，阳光刺眼。
你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暴戾缓缓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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