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

（二十四）

自那日“浴室擒拿事件”后，你看林疏鹤是哪哪都不顺眼。

往日里觉得他俊朗的眉眼，如今看来写满了“登徒子”三个字；以往觉得他黏人是可爱，现在只觉得是烦人且缺乏边界感。

以至于在宫中举办的某次家宴上，当林疏鹤像往常一样想凑到你身边坐下时，你一个眼刀飞过去，毫不客气地指了指离你最远的一个空位。

林疏鹤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却又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了那个角落，活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狗。

这一切，都被坐在你对面的五公主林佳苒看在眼里。

林佳苒是四皇子林云萧一母同胞的妹妹，性子活泼跳脱，最爱凑热闹和打听各种八卦，与你关系颇为不错。

她趁着众人寒暄之际，悄悄挪到你身边的席位上，用手肘碰了碰你，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问道：“哎，语语，你跟我那六弟……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还蜜里调油似的，他走哪儿你跟哪儿吗？怎么今儿个像结了八辈子仇似的？”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暧昧又促狭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气音：“难不成……是他……‘不行’？”

你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全喷她脸上！好不容易咽下去，却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

你扭过头，对着林佳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刑！他可太‘刑’了！我看他离进去（大牢）就差那么一点了！”

林佳苒显然误解了你的意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闪烁着兴奋八卦的光芒，一拍大腿：“他行？！他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刺激的，凑到你耳边，用极其惊人的语气小声惊呼：“难道你还想学以前那些公主，自己养几个面首，左拥右抱，两个一起睡？！”

“噗——！！！”这下你是真没忍住，刚顺下去的那口茶彻底喷了出来，幸好及时偏头，才没喷到林佳苒华丽的宫装上。

你被这虎狼之词惊得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缓过气，用看神仙一样的眼神看着林佳苒：“咳咳咳……佳、佳苒！你……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你终于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个“不行”和你说的“刑”根本不是一个意思！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但与此同时，你那颗被现代网络浸泡过的、充满好奇心的灵魂也被她勾了起来。

你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也凑近她，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地反问：“那……公主你呢？你有没有……嗯？”你冲她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佳苒闻言，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愤不平的郁闷，她撅起嘴，没好气地小声抱怨：“有什么啊！我倒是想！可我四哥不让！”

“……啊？”你愣住了，心里缓缓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你……你想养面首，关四皇子什么事？”

这兄妹之间，管得是不是也太宽了点？而且四皇子林云萧给你的印象一直是温润守礼、甚至有些寡言的类型，不像会干涉妹妹这种私事的人啊。

林佳苒似乎说顺了口，一时没刹住车，脱口而出：“他说他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我也只能有他一个……呃！！！”

话一出口，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瞬间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惊恐地看着你，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

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巨大的秘密炸得外焦里嫩，大脑当场宕机了好几秒。

一生一世一双人？四皇子林云萧对五公主林佳苒说？！这……这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吗？！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林佳苒看着你震惊到失语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一把抓住你的手，声音带上了哭腔，苦苦哀求：“语语！好语语！你……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你不会告诉大哥和二姐的，对不对？求你了！”

你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努力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问：“为、为什么怕太子和长公主知道？”虽然这事确实骇人听闻，但太子和长公主知道了，顶多也是震惊和管教吧？

林佳苒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大哥和二姐……尤其是二姐，她最重规矩礼法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往那方面想，只会觉得我是话本子看多了，癔症了，或者被什么邪祟附身了胡言乱语……到时候，肯定要把我关起来‘静养’，说不定还会请国师来给我驱邪！那我就完了！”

你：“……”

好像……确实很有可能会是这样。毕竟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正常人第一反应确实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林佳苒出了问题。

为了缓解这尴尬又惊悚的气氛，你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声音还有些发飘：“呃……那、那你三哥呢？他……他怎么看？”你突然想起，似乎很久没见到那位总是笑眯眯、据说风流倜傥的三皇子林彦昕了。

提到三皇子，林佳苒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她撇撇嘴，给了你一个“你懂的”眼神：“他？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恨不得把全京城的漂亮姑娘都‘求’一遍。你问他？他还巴不得天下有情人都成兄妹呢，好看热闹！”

你：“……”

好家伙！这皇家的关系……可真是乱得一塌糊涂！表面光鲜亮丽，底下这都是些什么暗流涌动啊！

就在你被这些皇室秘辛冲击得晕头转向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高声通传，太后、皇上、皇后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宴席正式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声悦耳动听。

但你和林佳苒显然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了。林佳苒是后悔失言，坐立不安，时不时偷瞄你的反应。而你则是被这巨大的八卦撑得脑子发胀，需要时间消化。

为了安抚或者堵住林佳苒的嘴，也为了满足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你主动给她夹了块点心，示意她放宽心，然后继续悄声追问：“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乱说。那你再跟我说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嗯……有趣的事？”

林佳苒见你似乎真的没有说出去的意思，这才稍稍安心，那颗热爱八卦的心又活络起来。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注意这边，便再次凑近你，开启了絮絮叨叨的八卦模式：

“我跟你说啊，我三哥前几天又被御史参了，说他夜宿凝香苑（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有失体统！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第二天在朝堂上跟那老御史争论‘大雅之堂’与‘大俗之雅’争得面红耳赤，把父皇都气笑了！”

“还有还有，太子大哥和二姐长公主，前两天又因为南境水患是该以工代赈还是直接拨发救济粮吵起来了！两人在御书房吵了整整一个时辰，引经据典，唾沫横飞，最后大哥气得说二姐‘牝鸡司晨’，二姐直接回怼大哥‘朽木不可雕’，差点没打起来！”

“哦对了，还有……”

林佳苒如数家珍，从哪位宗室子弟偷养外室被夫人打了出去，到哪位大臣惧内偷偷在朝靴里塞私房钱结果被当众抖落出来……各种或真或假、或大或小的消息层出不穷，听得你是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你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五公主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这分明就是皇宫第一八卦情报站站长！还是自带狗仔队的那种！这业务能力，堪比现代那些顶流娱乐记者！

怎么那么像过年回老家，坐在村口大树下那些无所不知、无所不聊的婶婶婆婆们组成的八卦情报中心呢？

不管了不管了，先听着吧！这等皇室顶级八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端起酒杯，佯装饮酒，实则竖起了耳朵，听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连方才和林疏鹤的那点不愉快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顿宫宴，吃得可真是……值回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