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察

（二十五）

林疏鹤到底是打不死的“小强”属性，加之那张脸确实赏心悦目，又摆足了低姿态，日日雷打不动地前来晓府报到，不是捧着新搜罗来的话本奇谈，就是带着御膳房新出的精致点心，或是绘声绘色地给你讲宫里新发生的趣事，当然，自动过滤掉了与他兄弟姐妹相关的惊悚八卦。

你虽然心里还梗着那点不痛快，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他每天变着花样地哄你开心，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真诚的歉意，你那点气也渐渐消了。

毕竟，他当时也确实不是故意的，而且……看惯了他这张脸，再看别人总觉得差点意思。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他再次捧着据说很难买到的“玲珑斋”限量版荷花酥，眼巴巴地望着你时，你终于松了口，接过点心，算是原谅了他。

林疏鹤顿时喜笑颜开，差点原地蹦起来，围着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

不过，你还是板着小脸，非常严肃地给他立下了新规矩：“原谅你可以，但是！以后绝不许再半夜三更、不清不楚地往我院子里闯！这次是摔一跤，下次万一被当成刺客，被漓汐失手打死了，我可不管收尸！”

林疏鹤想起漓汐那身手，后背一凉，连忙指天发誓：“绝对不会了！语语你放心！以后我来肯定走正门！提前递帖子！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是来找你的！”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倒是逗得你噗嗤一笑。

解决了和林疏鹤的“内部矛盾”，你那颗被五公主林佳苒勾起的、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又开始活跃起来。

昨日宫宴上听到的那些皇室秘辛，像小猫爪子一样在你心里挠啊挠，让你坐立难安，极度想去探察一番，好为这略显平淡？的日常生活增添点乐趣。

说干就干！你找了个借口溜出府，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皇宫，避人耳目地潜到了林佳苒所住的“锦绣阁”外。

你正琢磨着是直接敲门还是找个窗户缝先偷瞄一下，却见林佳苒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她本人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身子，左右张望，然后迅速缩回去，从房间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叠……看起来像是信封的东西？

你好奇心大起，也顾不得礼貌了，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蹑手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突然出声：“佳苒！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哇啊！”林佳苒吓得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藏东西，发现是你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嗔怪道：“语语！你吓死我了！进来怎么没声啊！”

你笑嘻嘻地凑过去，看着她手里那叠信封，促狭地问：“这是什么呀？情书？哪位公子哥儿给我们五公主写的？”

林佳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什么情书！是我三哥！”

她抖了抖那叠信纸，压低声音，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安插在凝香苑的眼线刚送来的消息！我三哥他又双叒叕去泡凝香苑了！这次还包了头牌姑娘‘蝶舞’的场！简直岂有此理！浪费皇家的银子！”

你：“……”

好家伙，不仅在青楼安插眼线，连三皇子包了哪个姑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五公主真是……人才啊！

林佳苒越说越气，忽然一把拉住你的手，眼睛亮得惊人：“语语！走！陪我一起去趟凝香苑！”

你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后退：“呃……不、不用了吧？佳苒，这地方……我们去了不合适吧？我还是先走了……”

你只是来听八卦的，不是来亲身实践的啊喂！

“走什么走！”林佳苒不由分说地拽住你，“怕什么！我们就去看看！捉奸要捉双！看看我三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去……呃，考察过好几次了！”她差点说漏嘴。

你被她生拉硬拽着，半推半就地就跟着出了宫。

一路上你都在怀疑人生：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吃个瓜啊！

更让你惊讶的是，林佳苒对去凝香苑的路似乎异常熟悉，七拐八绕，避开热闹的主街，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装饰得极其奢华、灯红酒绿、丝竹声声的楼阁前——正是京城第一风月场所，凝香苑。

虽然你们两个都特意戴了遮脸的帷帽，但通身的气度和那不经意间流露的贵气，还是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

老鸨眼尖，立刻扭着水蛇腰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在你们身上逡巡：“哎哟~两位姑娘面生得很呐~是第一次来吧？喜欢哪种类型的公子？清俊的？魁梧的？还是会吟诗作画的？妈妈我这就去给你们叫来~”

你尴尬得脚趾抠地，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是……我们是来找……”

话没说完，林佳苒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忽然她指着楼上某个方向，兴奋地低呼：“哇塞！语语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那舞跳得绝了！”说着，竟然忘了来的目的，拽着你就往那边人群里挤，想去近距离观看。

你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帷帽都歪了。无奈地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绝色美人能让一位公主如此失态。

然而，就在你抬头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二楼回廊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蒙着面、身形矫健的男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他手中，似乎还反握着一样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

那形状……像极了匕首！

你的心猛地一沉！

更可怕的是，那个黑衣人也注意到了你的视线！

他冰冷的眼神透过面巾，精准地锁定在你身上，然后，抬起手，对着你做了一个极其清晰且充满威胁的——抹脖子动作！

有刺客！

你的大脑瞬间警报狂响！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你，绝对不能在此刻尖叫出声！

凝香苑里人员密集，一旦引起恐慌，人群骚乱踩踏，后果不堪设想，也会让刺客趁乱逃脱或造成更大伤亡！

你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一把拉住还在东张西望的林佳苒，压低声音急促道：“佳苒！别看了！有情况！跟我来！”

林佳苒被你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也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安静下来，任由你拉着她，假装随意走动，迅速朝着人少的偏厅移动。

你的心脏砰砰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刺客的目标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楼？三皇子林彦昕也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你想起林佳苒说的，三皇子在头牌蝶舞姑娘的房里。你咬咬牙，决定冒险先去确认三皇子的安全，或许他能有办法。

你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以及一点瞎蒙，拉着林佳苒躲过喧闹的人群，终于找到了蝶舞姑娘房间的大致位置。你让林佳苒躲在拐角放风，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贴近房门，侧耳倾听。

里面似乎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丝竹嬉闹之声。你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房间内，三皇子林彦昕果然在。

但他并非想象中的左拥右抱、饮酒作乐。他衣衫整齐地坐在书案前，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丝毫看不出醉酒的模样。

而他手中拿着的，也并非酒杯，而是一支毛笔！他正神情专注地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旁边还散落着几封拆开的信件。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忍不住推门而入，惊讶地问道：“三皇子殿下？您……您这是在干什么？”

林彦昕被突然闯入的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收起桌上的东西，但看清是你后，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低声道：“晓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地危险！快离开！”

他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将你拉进房间，关上门，语气急促地解释道：“青楼里混进了刺客，我正在调查此事。你怎么……”

你立刻打断他：“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他对我做了抹脖子的动作！肯定就是刺客！”

林彦昕闻言脸色一变，立刻上下打量你，语气带着难得的紧张：“你没事吧？他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谢谢殿下关心。”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弄得一愣，随即赶紧言归正传，“但现在怎么办？他肯定还在附近！”

林彦昕眼神闪烁，迅速思索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你说了几句话，出了一个听起来有点……损的主意。

你听完，眼睛瞬间亮了！虽然这法子有点缺德，但听起来非常有效！而且保命要紧，谁还管缺不缺德！

“嘿嘿嘿，好的！就这么办！”你摩拳擦掌，竟然有点小兴奋。

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你假装惊慌失措地跑向一个无人的回廊，果然，那个黑衣人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再次将冰冷的匕首架在了你的脖子上，低声道：“别动！别出声！否则……”

就在他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微微松懈的刹那，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锋利小剪刀，女儿家修眉用的，极其小巧但锋利，反手精准地“咔嚓”一声，剪断了他夜行衣后背系紧的带子！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黑衣人只觉背后一凉，整件黑袍瞬间松散开来， partially 滑落，露出了里面的中衣和部分肌肤！

他整个人都懵了，显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流氓”打法！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

早已埋伏在侧的林彦昕如同猎豹般猛然蹿出，身手竟出乎意料地利落！

一记手刀精准狠辣地劈在黑衣人持刀的手腕上，在其吃痛松手的瞬间，另一只手肘重重击打在他的后颈！

黑衣人闷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OK！搞定！”林彦昕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甚至还蹦出了一句你熟悉的现代用语？，“可以移交官府了。这次多亏晓三小姐机智配合了！”

你摆摆手，心思却还在他刚才那句“OK”上，忍不住问道：“殿下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过……三皇子殿下，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林彦昕心情颇好。

你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身边许多人，包括佳苒，都说您……日日流连于此，是……是这里的常客……”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

果然，只见林彦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最后黑如锅底，简直五彩纷呈，好不热闹！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委屈：

“什么？！身边人就是这样败坏本王名声的？！本王兢兢业业、忍辱负重潜伏于此查案，都快把这凝香苑的茶喝吐了！要不是为了揪出这群混迹风月场所、传递情报的敌国细作，本王至于这么天天泡在这里‘居人篱下’、‘自毁清誉’吗？！他们居然以为本王是来寻欢作乐的？！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看着他气得跳脚、疯狂为自己辩白的样子，你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皇家的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