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二十八）

清晨，黛莹院内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庄重而又隐隐躁动的气氛。

雪珏和几个大丫鬟小心翼翼地为你穿上那套精心挑选的湖蓝色广袖流仙裙。

月光锦的料子触手冰凉丝滑，其上用银线和淡金线绣出的百蝶穿花暗纹在晨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华美而不失雅致。

然而，当你站定在巨大的琉璃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眼精致、身姿初显窈窕、已然褪去几分稚气的少女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及笄礼成，便意味着你真正长大了。也意味着……离前往那个陌生而遥远的修仙界，更近了一步。

你知道那是你必须走的路，是为了摆脱既定的悲惨命运，是为了获得力量守护所想守护的一切。

可一想到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家，离开疼爱你的爹娘，离开这繁华热闹、充满烟火气的凡间京城……不舍与彷徨便如同细密的丝线，缠绕上心尖，带来微微的涩意。

雪珏敏锐地察觉到了你情绪的低落，她放下梳篦，走到你身边，轻声软语地安慰道：“小姐，不要不开心了。您去修仙界，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漓汐呢！我们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保护好您的！绝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你闻言失笑，心中那点离愁别绪被她这番“豪言壮语”冲淡了些许。

你转过身，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笑道：“知道你忠心。好，以后去了仙门，小姐我就靠你和漓汐罩着了。”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这傻丫头，只当是去个遥远些的地方过日子，哪里知道前路可能遍布的荆棘与危险。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的少些，烦恼便少些，也能更快乐些。

正说着，院外就传来了两道欢快的声音。

“语语！语语！生辰快乐！我们的大寿星！”只见你的兄长晓萧舟和长姐晓挽鸢并肩快步走了进来。

晓萧舟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晓挽鸢则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篮。

“看看！二哥给你寻来的南海鲛珠串，晚上能发光呢！衬你这身裙子正好！”晓萧舟献宝似的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串圆润莹白、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珍珠项链，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晓挽鸢则笑着打开食篮，里面是各式各样做成小动物形状、栩栩如生的精美点心：“这是姐姐亲手做的‘灵兽呈祥’糕，讨个好彩头！祝我们语语日后仙途坦荡，万事如意！”

看着兄姐脸上真挚的笑容和用心的礼物，你心中的暖意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用力地点点头：“嗯！谢谢二哥！谢谢长姐！我很喜欢！”

及笄礼设在晓府正厅，场面远比你想的要盛大隆重。

不仅晓府和尹府（你的外祖家）全员到齐，皇室、摄政王府、朝中诸多与晓家交好或欲攀交情的官员府邸，皆派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观礼，送上厚礼。

一时间，晓府门前车水马龙，厅内冠盖云集，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而最让你惊喜的是，你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衣身影——你的师尊，墨清恒！他竟然真的亲自来了！

你心中一喜，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提着裙摆就像只快乐的小鸟般穿过人群，朝着他跑了过去，声音里满是雀跃：“师尊！您真的来了！”

墨清恒正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亲说着话，感受到衣袖被人拉住，低头便对上了你亮晶晶的、满是依赖和欢喜的眸子。

他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纵容的浅笑，抬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拍了拍你的头顶：“嗯，为师承诺过，自然会来。”

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墨清恒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对这种凡间盛大排场有点无所适从的沈栖棠，听到你们的对话，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过头来！

师妹？！这就是师尊新收的那个小师妹？！那个据说天赋异禀、让师尊破了无数例的小徒弟？！

她立刻蹲下身，视线与你齐平，一双美眸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伸出手就忍不住在你软乎乎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啊啊啊！好可爱！粉雕玉琢的！师妹你好！我是你二师姐沈栖棠！以后在玉羡峰师姐罩着你！”

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感受到她纯粹的善意和喜爱，立刻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毫无防备的笑容，乖巧地叫人：“栖棠师姐好！”

这一声软糯的“师姐”，直接把沈栖棠的心都叫化了！

她立刻觉得什么宴会应酬、什么人多眼杂，全都不重要了！眼里只剩下这个新鲜出炉、可爱到爆的小师妹！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打包带回苍云派！

站在沈栖棠身旁、气质更为沉稳的谢临砚见状，也温和地向前一步，对你拱手见礼，唇角带着友善的笑意：“小师妹，我是大师兄谢临砚。欢迎入我玉羡峰门下。”

你连忙回礼：“谢临砚大师兄好。”

就在这一瞬间，你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的系统界面自动更新了！

第七位。

【沈栖棠】

身份：苍云派玉羡峰墨清恒亲传二弟子，宿主二师姐。

灵根：变异木灵根

修炼方向：法修（主），丹修（辅），符修（辅）

好感度：9999+(MAX)

【状态】：惊喜万分，师妹激推（狂热喜爱）

第八位。

【谢临砚】

身份：苍云派玉羡峰墨清恒亲传大弟子，宿主大师兄。

灵根：变异金灵根

修炼方向：剑修（主），器修（辅）

好感度：9999+(MAX)

【状态】：温和友善，师兄职责（自动满格）

你看着那瞬间飙到顶格的两个好感度，再次沉默了。

“……一面之缘，好感度如此……简单粗暴的吗？”你暗自吐槽，“这玉羡峰的风气是不是有点过于……热情好客了？”大师兄那“自动满格”的状态更是让你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师兄的自我修养？

沈栖棠还沉浸在拥有软萌师妹的喜悦中，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墨清恒，语气带着点小抱怨和小撒娇：“承诺～师尊，您之前也答应过弟子好多回来着，下次带我去北冥看极光，下次给我找凤凰翎羽炼器，下次……这都多少个下次了，也没见您行动过呀～怎么对小师妹就这么言出必践呢？”

墨清恒面不改色，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你能和你师妹比吗？你师妹年纪小，初来乍到，自然需要为师多关照些。你也年纪小吗？”

沈栖棠被噎了一下，随即想到眼前的人是可爱的小师妹，立刻又眉开眼笑，毫无原则地倒戈：“原来是师妹呀！那没事了！不用了不用了！师尊您尽管疼师妹！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主打一个双标得明明白白。

你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师门关系似乎……异常和谐有趣？

你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看向墨清恒，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问道：“师尊，那个……我去苍云派的时候，可以带上雪珏和漓汐吗？他们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离不开他们。”

墨清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自然可以。玉羡峰地方大，添两个人而已，无妨。”

态度随意得仿佛只是答应多带两件行李。

一旁的谢临砚闻言，朝墨清恒投去了一个极其震惊、仿佛见了鬼的眼神——师尊！您以前不是说修行之人当清心寡欲，戒除依赖，连我们想多带个伺候笔墨的道童您都嫌麻烦吗？！

您这双标得是不是太明显了点？！您真的没被什么邪祟附身吗？！

墨清恒完全无视了大弟子怀疑人生的目光。

这时，晓夫人微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拉住你的手，柔声道：“语语，吉时快到了，该去前厅准备行笄礼了。今日你可是主角，千万不能缺席。”

你点点头，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嗯，娘亲，我明白了。”

及笄礼的过程庄重而繁琐。

在赞者悠长的唱礼声中，你跪坐在锦垫上，由德高望重的外祖母尹夫人担任正宾。

尹夫人神情慈爱而肃穆，用一枚新鲜的柳枝，蘸取清晨采集的、带有露水的花瓣净水，轻轻在你的发顶点了三下，口中吟诵着古老的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每念一段，便有侍女为你加上一件象征成年的饰物——发笄、发簪、钗冠。

层层叠叠的钗环固定住你原本披散的长发，也仿佛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期许，加诸于你的肩头。

礼成的那一刻，厅内观礼的众人纷纷送上祝福。

皇帝林溯更是龙颜大悦，直接示意焉皇后，将好几件宫内珍藏、灵气盎然的宝物赏赐给了你，引得众人阵阵惊叹，也彰显着皇家对你、对晓尹两家的恩宠。

接下来的宴席，自然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丝竹之声悠扬响起，精心排练的歌舞依次登场。

也正是在这时，你看到了随着戏班一同献艺的黎羽。她今日扮相更是惊艳，水袖翩跹，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动人。

你隔着人群，远远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带着鼓励和赞赏的笑容。

你知道，在这种场合，过于热络的招呼反而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关注或麻烦，这样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便已足够。

黎羽显然也看到了你，舞动间，她的目光与你相接，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抹真心的、感激的笑意，如同春水泛波，动人至极。

她明白你的体贴。

宴会上气氛热烈而融洽，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笑容。美酒佳肴，言笑晏晏，仿佛所有的烦恼和未来的离别都被暂时搁置。

你坐在家人和师尊师兄师姐中间，看着这热闹繁华的景象，心中那片因离别而生的浅浅阴翳，似乎也被这温暖的氛围驱散了许多。

日子或许总有分别，但此刻的愉快与温馨，足以成为照亮前路的光。

及笄礼成，少女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