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颈窝,那灼热的湿意仿佛带着重量,一下下烙在唐软的心上。他哽咽的、带着无尽委屈的控诉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着她原本就不太坚定的决心。
“是你先闯进来的……”
“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你说要生生世世不分开的……”
“你食言了!你要离开我!”
唐软僵着身体,最初的愤怒和惊慌,在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决堤洪水般的脆弱面前,竟一点点消散,转而化作一股深沉的、让她鼻子发酸的心虚和心疼。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宫远徵。褪去了所有尖锐的刺和危险的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不安和恐惧,像个迷路的孩子,死死抓着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哭得浑身发抖。
而且……他说的,好像确实是事实。
是她自己看到他好看(她不知道是因为糖丸的原因),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是她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他的诱哄,主动开启了那古老的婚契;是她亲口说的“喜欢”,承诺的“永远”。虽然当时神志不清,但话出自她口,契约因她而成,这是无法抵赖的因果。
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脑海中再次浮现姐姐唐糖曾悄悄告诉她的话,还有天道爸爸展示给她们看的那些零碎画面——那个八岁稚龄就不得不扛起整个徵宫重担,在阴谋与毒物中挣扎求存,无人教他如何去爱,只能凭借本能和偏执去抓住一切想要之物的少年宫远徵。
他不懂爱,所以他爱人的方式,是禁锢,是占有,是决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失去”。
想到这里,唐软的心彻底软了下来,那点因被强行带来、被锁住的怨气,也化成了无奈的叹息。她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打着宫远徵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脊背。
“宫远徵,你别哭了……”她的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答应你,我不离开,好不好?”
然而,此刻的宫远徵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被“抛弃”的恐惧和悲伤里,对她的承诺充耳不闻。他依旧紧紧抱着她,泪水没有止歇,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更深的魔障,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口中反复呢喃着“不能讨厌我”、“不能离开我”,眼神都有些涣散。
唐软心中猛地一沉。
完了!这模样,分明是执念过甚,钻了牛角尖,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滋生心魔了!
她不敢再犹豫,立刻调动起体内温和的草木本源灵力。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光晕自她掌心浮现,如同最柔和的春风,缓缓渡入宫远徵的体内,萦绕在他心脉和灵台周围,试图驱散那积聚的阴郁和偏执。
同时,她凑到他耳边,用更加清晰、更加坚定的声音,一遍遍地安抚:
“宫远徵,你先冷静下来,看着我,听我说!”
“我不走了!真的,我不离开你!”
“我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再也不偷偷跑掉了。”
“你看,我们还有婚契呢,我跑不掉的,对不对?”
“别怕,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灵力的安抚作用,如同涓涓细流,慢慢渗透进他狂乱的心绪。那萦绕周身的淡绿色光晕,带着她特有的、让他安心和迷恋的气息,一点点抚平他紧绷的神经和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渐渐地,宫远徵剧烈的颤抖平息了下来。紧抱着她的手臂力道微微放松,埋在她颈窝的头动了动。他急促的、带着哽咽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涣散的眼神也重新开始聚焦。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湿漉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唐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脆弱,沙哑地、不确定地轻声问:
“……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唐软连连点头。
得到了她的回应,他才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脸上绽放出了这个年龄段的微笑,不过抱着她的手十一点没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