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望着钟闻桉,脸上迷茫的神情被明悟取代,嘴唇几番张合,最终却默默站在身后,看着眼前一切
白潇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故作失落地想搀扶太后,声音温润
白潇潇太后姨母保重凤体!……凡事或许仍有转圜,毕竟……
太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所有火气都撒到白潇潇身上,怒吼
太后有你说话的份吗?!庶女所生之女也配叫哀家姨母?真是上不得台面,方才竟被百里家丫头比了下去!还好意思站出来!
白潇潇跌坐在地,眼眶瞬间红了!
几位贵女扶起,将她护在身后
太后稍稍压了压火气、脸上挤出浅淡的笑,声音多了几分清冷的嘶哑
太后先帝立哀家为继后……便是认定哀家有这份责任!若娶男子为妻,如何开枝散叶?哪来后代继位?虽说可以有嫔妃生育,但正妻……的孩子终究是正统!
钟闻桉听后,抬眉看向太后、神情恰到好处的惊讶。转身缓缓扫过宴席上的所有人,嘴角勾起释然的笑,闭眼仰头望向天空,朗声道
钟闻桉(皇帝)是吗!?落魄世家出身的嫡女即便成了继后……可她终究是妾!孩子也算不得正统,又凭什么谈高贵呢?太后总说二皇兄钟遏伋是被先皇后害逝的!还是说……二皇兄是想偷溜出宫,却被守卫误认成刺客杀了的呢?想必太后心知肚明
钟闻桉(皇帝)人是不必总端着旧身份,仰着头看天的。说来奇怪,吾的生母……先皇后百里凝!怎么没有权力为吾争一争呢?其实大家都是正常人,不过是贪恋皇权罢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宴席上的寂静像被投进巨石的深潭,骤然炸开嗡嗡的议论声
大臣们有的垂首掩面,或眼神闪烁,连殿角侍立的宫人都攥紧了拂尘,指节泛白
太后脸上的浅笑早碎成了冰碴,指节死死掐着凤椅扶手,金护甲几乎要嵌进紫檀木里
太后钟闻桉!你疯了不成?竟敢在太庙家宴上污蔑先帝遗旨,亵渎皇家颜面
钟闻桉缓缓低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刺太后
钟闻桉(皇帝)污蔑? 儿臣在想……二皇兄‘意外’身亡时,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统领,三个月后便以‘护驾有功’升了禁军副统领,倒是巧得很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冷眼看了一旁的弦音贵嫔,忽然冷笑一声
太后哀家看你是被那羌朝女子迷昏了头!想立男子为后?问问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身着素袍的玦王猛地攥紧酒杯,酒液溅在明黄桌布上,洇出深色的渍。不经意间抬眼看向钟闻桉,眼底有着惊怒与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尉游箏身着紫袍突然出列、跪地高呼
游箏(太尉)陛下三思!立男后于礼不合,恐动摇国本啊!
几位老臣纷纷附和,一时间“陛下三思”的呼声此起彼伏
钟闻桉却笑了!笑声清朗,竟压过了满堂喧嚣。伸手握住钟淮暮的手,缓步走上主位,目光扫过跪地的群臣,最终落在游太尉身上
钟闻桉(皇帝)说于礼不合?太姑姑即位时,前朝后宫无一男子……江山可安、民心可定!敢问是哪部礼典规定,男子不可为后?
太尉一怔,嗫嚅道
游箏(太尉)这……自古皆然!我们男子的本事并不高于女子,甚至远远不及。江山可有女君,也可有男帝。但皇后之位绝不能是男子!
钟闻桉俯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钟闻桉(皇帝)自古皆然,便不可改吗?
钟闻桉(皇帝)当年先皇后万里凝以崇臣之女入宫,世人皆说不合规矩,可先帝力排众议立她为皇后,最终辅佐先帝开创盛世,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直起身,朗声道
钟闻桉(皇帝)朕要立谁为后,看的从不是性别,而是他是否能与朕并肩,是否能为天下百姓谋福!若诸位只知守着腐朽的规矩,那这朝堂,留着你们又有何用?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得群臣鸦雀无声
游箏太尉脸色惨白、颤巍巍落座
太后看着钟闻桉挺拔的背影,忽觉眼前的皇帝早已不是任她拿捏的少年。她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闻桉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
钟闻桉(皇帝)太后,儿臣知道您在意什么?儿臣可是偏偏觉得皇权,也从来不是靠猜忌和杀戮得来的,而是靠民心。您若安分守己,儿臣自会敬您为母!可若您再执迷不悟……
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寒意,让太后瞬间如坠冰窖
一直沉默的大长秋时诩,突然出列,拱手道
时诩(大长秋)陛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游苏也起身拱手,他手握兵权,向来中立,表态如同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衡
时诩带领着的几位年轻官员陆续出列支持,局势竟在顷刻间逆转
钟闻桉转头满目算计地看向钟淮暮,沉声道
钟闻桉(皇帝)五日后举行封后大典……散了吧!
特殊躬身应道
特殊是……陛下!
众大臣齐齐跪拜
众大臣恭送陛下,陛下万安!
百里琉竹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
百里琉竹我竟真帮小五达成心愿了?……小五,愿你的一往情深,不会代替羌族女子成为朝臣谩骂的源头。你说……这一次,我帮了你,便两清了!若你得偿所愿后仍不开心,我也会心生愧疚
百里琉竹不过,若没有这番安排,表兄当真会选白潇潇为后吗?
竹石林中
钟闻桉沉默地坐在躺椅上,双眸紧闭养神
钟淮暮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身形轻盈地立于苍穹下那株曲直交错的胡杨木上,转身望着天空,调侃道
钟淮暮(允王)陛下,臣弟这颗棋子,可还好用?”
钟闻桉默不作声,只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仿佛未曾听见
钟淮暮见他置若罔闻,轻轻叹了口气,哼了几声
钟淮暮(允王)陛下方在宴上说的那番话,着实重了些!洛白姑姑说过……太后会对哥哥过于苛责。自小在景上宫长大,未满月时父皇将你托付于她!太后为人野心极重,满朝上下能与其抗衡者本就寥寥无几,所以到底如何看出来的?
钟闻桉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钟闻桉(皇帝)呵呵,终究你们才是亲母子!……怎么,你心疼了?
钟淮暮目光一愣、双手插怀,以为是调侃的言辞,刻意岔开话题的意味
钟淮暮(允王)她是我谁?我凭什么要管?
纵身跳下胡杨木,悄无声息走近,蹲在钟闻桉身旁
钟淮暮(允王)举行封后大典,可不能反悔。不管旁人当没当真,我是当真了!我是绝非虚情假意……本就该是我的,不是吗?
钟闻桉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即再度合上双眼。不多时,起身离开躺椅、靠着柱子,满眼冷漠地说
钟闻桉(皇帝)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哦,对了,封后大典的衣服,你最好自己准备
钟淮暮莫名心头一抽,捏着兰花指、行了女子礼仪,娇声道
钟淮暮(允王)是,夫君
说罢,踏着小碎步离去
太后这边也不得安宁……气得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手帕,喃喃道
太后钟淮暮是疯了吗?……他为何要来参加选后大典?真是个傻子!连伋儿当年的半分风姿都不及。他就看不出来,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吗?他若当了皇后,日后还如何做皇帝?还有……钟闻桉!……怎么不见他生病?而且气质与言辞都全然不同,仿佛透过那张脸,看到的是当年的先帝。真是晦气!
钟淮暮仿佛遛弯归来一般推门而入,自顾自拿起桃子啃着,坐在地上,一脸无奈地说
钟闻桉(皇帝)太后说笑了!何必为我如此操心?我可不及兄长一半好。是吧?洛白姑姑!
洛白姑姑摇了摇头,退到太后娘娘身侧,不愿多看他一眼
钟淮暮(允王)我在御膳房长大,活得既非奴才,也非皇子。谁把我当过儿子?说无父无母也不为过,何必此惺惺作态!……其实今日我和皇兄,都给足了太后面子。即便今日不跪下来求您,这皇后之位,我也能坐上!……我要当皇后,要的并非这个位置,而是前世您未曾兑现的承诺
太后捂着胸口,瞪圆了双眼,挥手怒声道
太后你是在怪哀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