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景上宫内烛火摇曳、檀香烟气缭绕,太后一身暗紫色宫装,正襟危坐于蒲团之上,双目轻阖。声音透过袅袅香烟传来,平静无波,仿佛在与神明对话
太后事情办成了吗?!
跪在下方的白潇潇身形一僵,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笃定
江离言姨母,您是没瞧见,如今的皇帝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性情难测,手段也越发凌厉,您的确该早做打算,另立新皇
太后的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缝,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射向白潇潇
太后哀家何时问你这些了?让你办的事,究竟如何!
白潇潇被太后厉声一喝,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嗫嚅道
江离言本来……本来挺顺利的,皇帝起初也确实信了,可后来……后来就没了音信!下午,去过瞧了瞧。整个宫殿都上了锁,连个值守的内侍都见不到
太后猛地拍下身边的矮几,玉如意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太后青天白日的他锁什么宫门?如今吏部被那些老东西搅得频频添乱,他批阅奏折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躲在殿里休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太后他倒是沉得住气,真以为哀家是那么容易被他逼急的?
说罢,对着白鹤童子神像毕恭毕敬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撞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祈求神明的庇佑,又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懑
白潇潇在一旁看得敢怒不敢言,只觉太后姨母心思深沉,对自己更是呼来喝去。猛地起身,狠狠瞪了太后一眼,随即拂袖而去,殿门被她甩得“砰”一声作响。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
与此同时,半袖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皇后钟淮暮单膝跪在书桌旁,嘴角已然破了,渗出血丝。身形修长挺拔、星眸剑眉,额前漆黑的碎发却沾着一点水珠,平添几分脆弱的破碎感
特殊右手正死死掐着他的脖颈,左手高高举起,五指紧握成拳。眉头紧锁、双唇紧抿,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每一根青筋都在额角突突跳动
榻上,钟闻桉只穿着一身素白睡衣,领口半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端坐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神带着错愕,似乎未从昨晚的混乱中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太后的贴身姑姑洛白端着一盘糕点,径直走了进来。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顿时一愣!刚想厉声呵斥阻拦,目光触及钟闻桉,却是换上谄媚的笑容,将东西放在桌上,自顾自地说道
洛白姑姑皇帝真是今日不同以往。如今便可趁太后还在宫中,便想这般辱没皇后吗?
特殊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掐着钟淮暮脖颈的手猛地一松,随即反手一推。钟淮暮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特殊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洛白姑姑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得像是在看一堆死物,没有丝毫温度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钟淮暮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体、缓缓抬头,迎上钟闻桉寒气逼人的视线,眸色清冷,嗓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钟淮暮(允王)滚出去!刁奴,看不见主人在此吗?你的脚若再敢未经允许踏入一步,便把你的腿打断了,插在宫门口!
钟闻桉勾了勾唇角,露出散漫的笑意。捧起双手扣在鼻梁上,又放在唇边轻轻闻了闻,目光中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他摇了摇头,说道
钟闻桉(皇帝)不用……凶什么呀?来都来了!
随即,身体转向洛白,笑容温和
钟闻桉(皇帝)没事没事的,姑姑,快坐下!……回去告诉母后,这里一切都好!让她老人家放心,掌握的每一寸细节,我们都照做不误
钟淮暮的身体猛地一顿,缓缓转过身、双眸充血,显得异常狠戾吓人,他一字一句地低吼
钟淮暮(允王)滚啊!你嚣张也要有个底线,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局面!
洛白姑姑被这阵仗吓得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敢再多言。挪动脚步,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身快步离开半袖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洛白姑姑走后,钟闻桉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良久未发一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就像一尊被打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美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与脆弱
特殊见状,连忙半蹲下身,拿起一件搭在榻边的墨色外衣,轻轻为钟闻桉披上。把头撇向一边,胸口却猛地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时竟有些彷徨无措
钟淮暮正坐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极致的无助而微微颤抖。低着头、紧咬下唇,翻涌的情绪仿佛要将思绪彻底吞噬,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带着沙哑和清冷
钟淮暮(允王)你……还好吗?臣……以为你又要抛弃我了。克制不住,所以才下手狠了点。
钟闻桉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向钟淮暮,眼神复杂,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钟闻桉(皇帝)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你可真是一条令人咋舌的疯狗啊!
钟淮暮像是被刺痛了!连忙往前挪了挪,眼神急切,无措地辩解
钟淮暮(允王)对不起!就当……就当是圆房好不好?这……这事我绝不说出去,也绝不插手任何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钟闻桉闭上双眼、打断了他,双手捂着小腹,声音疲惫不堪
钟闻桉(皇帝)罢了!
钟闻桉(皇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怪你又有什么用呢?
钟淮暮却不依不饶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带着恳求
钟淮暮(允王)你可以把我囚禁起来,去威胁太后!你可以怪我的,真的!
钟闻桉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满是无奈与自嘲
钟闻桉(皇帝)说来可笑,我确实应该恨你、怪你!可偏偏,你离我最近。如果我们不是这敌对的关系,或许……或许我从来都不会在意有你这个弟弟
钟淮暮闻言,眼中闪过决绝,他望着钟闻桉,语气无比坚定
钟淮暮(允王)臣想通了!陛下把我当棋子没关系,只要我爱陛下便足矣
钟闻桉不再理会,只是默默地系好外衣的带子,起身径直向殿外走去。背影挺直、露在眼睛里,写满恶心、憎恶,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痛恨
特殊见状,猛地将钟淮暮撞到一边,眼中满是阴沉!!没注意的是……钟淮暮的袖袍下一根丝线缠绕在指尖,大片浓稠的血沿着丝线滴滴答答地垂落,落在地上
临走到门口,钟闻桉停下脚步,对着特殊低声吩咐道
钟闻桉(皇帝)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许他出来,也不许给他送饭喝水,让他自己在屋里待着
特殊躬身应道
特殊是!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钟淮暮独自被锁在宫殿冰冷的黑暗之中。靠在冰冷的桌腿边,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近乎疯狂的笑意
钟淮暮(允王)反省?……我从来都不是对你的执念,而是……如何才能真正地看向自己
门外,钟闻桉刚走几步,就踉跄了下扶住旁边的廊柱。抬手,按了按直跳的太阳穴,眼中闪过痛苦
半袖宫宫门“咔哒”锁死,钟淮暮坐在地上,脖颈压痕被他反复摩挲,火辣的触感像是要烙进骨头
钟淮暮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殿内碎成一片
钟淮暮(允王)我说的都是真的……
钟淮暮(允王)怎能不信,又凭什么不信?
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裹着自嘲,又掺着近乎癫狂的执拗
钟淮暮(允王)不禁我?前世亲口对我说的!……可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