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飞梭划破夜穹,如一支钉入大地的丧葬长矛,载着我这具“无魂之躯”直扑北境禁地葬星谷。
寒风从缝隙钻入,吹得铁镣叮当作响,像极了守陵祠中招魂的铜铃。
我被锁在舱底,四肢经脉被“缚灵链”封锁,神识不得外放,唯有耳中还能捕捉气流震颤的节奏。
厉玄坐于前舱,每隔半个时辰便以测魂符扫过我身——那符纸泛黄,纹路却是用活人精血绘制的“噬魄阵”,一旦感知到微弱神识波动,便会自动引爆,将我的肉身焚成灰烬。
我知道他不是怀疑,而是例行公事。
可我也知道,真正的杀机不在他手中,而在终点等我的凌虚子。
我闭目凝神,借呼吸断续模拟尸僵状态,实则以《守陵残卷·听脉篇》中所载古法,将意识沉入丹田深处,顺着那一丝未曾完全断绝的墟渊血脉,去“听”这天地间的灵流走向。
忽然,飞梭掠过一片荒原时,我感知到地底传来极其微弱的共振——三短一长,如心跳,又似灯芯将熄前的轻爆。
那是……魂灯殿主灯塔的传讯频率!
据守陵古籍记载,唯有当某位守陵人濒死或献祭时,墟渊才会以这种方式低语回应。
而此刻,它竟在我“死后”响起。
我心头一震:难道那夜灯灭,并非人为掐断,而是……墟渊主动切断了与我的连接?
飞梭降落在葬星谷外围的断崖平台上,此处罡风如刀,寸草不生,唯有一座石碑孤矗,上书“九死勿归”四个古篆。
厉玄亲自解下我身上铁链,却未推我入谷,反而停顿片刻,低声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眼皮不动,气息如枯井。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我颈侧脉门——动作极轻,几乎不像执法者,倒像是在确认一件易碎之物是否尚存余温。
“十年前你入宗时,柳执事为你求过一次免役令。”他声音压得极低,“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个炼气三层的外门弟子,魂灯色泽竟带一丝幽金,与典籍所载‘先天灵体’相似。可后来……它慢慢黯了。”他盯着我的脸,仿佛要看穿这层死寂皮囊下的真相,“现在灯灭了,可我昨夜巡山,在后山禁林边缘捡到一块碎灯芯——是你那盏的材质。它熄得太过干净,不像自然溃散,倒像是……被人提前抽走了魂光。”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他在怀疑?
还是试探?
我不敢回应,只能继续维持死状。
但他并未继续追问,只将一块冰冷的玉符塞进我袖中,低声道:“若你还能醒,别信凌虚子说的‘归墟引路’。那条路,通的不是轮回,是深渊。”言罢,他一脚将我踹下断崖。
我在坠落中听见风啸与心跳重叠,袖中玉符微微发烫——那是执法堂高阶弟子才有的“巡天令”,本不该出现在他这种副使身上。
我坠入谷底深雪,未死。
这一摔本可致命,但我早就在昏迷假象中调整了肢体角度,借势翻滚卸力,肩骨虽裂却不伤脏腑。
葬星谷名如其地,遍地散落着破碎的魂灯残骸,如同无数双闭合的眼睛。
我蜷缩在一处岩缝间,缓缓取出那枚巡天令,指尖摩挲其背面刻痕——一道极细的裂纹,形如断裂的锁链。
这并非偶然损伤,而是某种密语标记。
我猛然想起,《守陵残卷·禁地志》中有载:“九转归墟祭需九具‘空壳’为引,然若其中一壳藏识未灭,则祭坛自启反噬之机。”原来凌虚子要的不是死人,而是“看似已死却仍有生机”的祭品!
他们需要我能承载墟渊之力,却又不能反抗——所以必须让我“自然死亡”,再以秘法唤醒,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容器。
而厉玄给我的玉符,或许正是进入祭坛核心区的信物之一。
我靠在冰冷岩壁上,听着远处风中隐约传来的诵咒声,终于明白父亲临终那句“灯灭之时,便是归来之始”的真正含义——不是我归来,是我体内的墟渊,要借我的“死亡”,重新睁开眼。
我蜷在岩缝中,肩骨裂处渗血浸透衣衫,寒气顺着经脉往心口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