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的消防通道漏水,浸透了墙角的电路,整间店被迫停业整修。林糯站在门口看着施工队拆墙,手里捏着房东递来的解约合同,指尖泛白。
“至少要修半个月,房租照付。”房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林啊,你这店小本经营,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
林糯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在南城的积蓄大多投在了画廊里,突然要另找住处,还要承担停工的损失,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糯回头,看到周衍站在街对面,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起来和平时的精致考究判若两人。
“周……周衍?”林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周衍穿过马路,走到他面前,笑了笑:“路过,看到你这儿围了不少人。”他的目光扫过施工队,“出什么事了?”
林糯简单说了情况,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可能要先找个地方住。”
“巧了。”周衍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房东刚说可以加张床,你不嫌弃的话……”
林糯愣住了:“你也租房?”他印象里的周衍,应该住在南城最顶级的江景公寓里,怎么会挤在老城区的出租屋?
“前阵子投资亏了点。”周衍脸上露出点自嘲的笑,拍了拍帆布包,“现在得省着点花。”他顿了顿,看着林糯,“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方便……”
“不是不是!”林糯连忙摆手,“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衍笑得坦荡,“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个人还能分摊房租。”
林糯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该再麻烦周衍,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周衍这副“落魄”的样子,倒让他少了些面对大人物的拘谨。
“那……我付一半房租。”林糯认真地说。
“再说吧。”周衍扛起他脚边的行李箱,“走,先去看看房子。”
周衍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的居民楼里,七楼,没有电梯。楼道里堆着杂物,墙皮斑驳,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和老旧木头的味道。
“条件是差了点。”周衍打开房门,挠了挠头,“你别介意。”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家具简单却干净。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植,窗明几净,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在打理。
“挺好的。”林糯放下背包,真心实意地说。比起他刚到南城时住的隔断间,这里已经好太多了。
周衍从帆布包里翻出套崭新的被褥:“委屈你了,先睡沙发。等我明天再买张折叠床。”
“不用不用,沙发就好。”林糯连忙说。
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周衍似乎真的“落魄”了。他每天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出门,说是去找工作,傍晚才回来,有时还会带回些打折的蔬菜和水果。
林糯在家处理画廊的收尾工作,顺便研究新的画作。两人分工明确,林糯做饭,周衍洗碗,晚上会坐在客厅里各做各的事,偶尔聊几句,气氛竟意外地和谐。
这天林糯去画廊取东西,刚走到巷口,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拦住了。为首的是上次刁难他的客户,胳膊上纹着青龙,眼神不善。
“林老板,听说你店被封了?”纹身男嗤笑一声,“也是,像你这种没背景的,开个店不容易吧?”
林糯皱了皱眉:“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纹身男伸手想去拍他的脸,“听说你跟周衍走得挺近?我劝你离他远点,那家伙现在自身难保,得罪了不少人……”
他的手还没碰到林糯,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周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再说一遍?”
纹身男吓了一跳,看到是周衍,脸色白了白:“周、周衍?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碍着你了?”周衍的手劲越来越大,纹身男疼得嗷嗷叫,“谁让你来的?”
“没人让我来!我就是路过!”纹身男疼得脸都扭曲了,“衍哥,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周衍冷笑一声,猛地松开手。纹身男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胳膊恶狠狠地瞪了林糯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林糯看着周衍,心里有些发慌。刚才周衍眼里的狠厉,像头被触怒的野兽,让他莫名地害怕。
“你怎么来了?”林糯小声问。
“担心你。”周衍的脸色缓和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没吓到吧?”
林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
“以前的恩怨。”周衍没细说,拉着他的手往回走,“以后别一个人来这边,不安全。”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紧紧地牵着林糯的手,仿佛怕他跑掉。林糯被他拉着,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暖暖的,痒痒的。
回到家,周衍去厨房倒水,林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纹身男的话。周衍到底是什么人?他所谓的“投资亏了”,是不是和这些恩怨有关?
“在想什么?”周衍递给他一杯温水。
林糯接过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以前……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周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笑:“算是吧。以前年轻气盛,不懂事。”他看着林糯,眼神认真,“但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林糯看着他,没说话。他其实不怕被连累,只是有点心疼。周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眼底偶尔闪过的疲惫和落寞,却骗不了人。
从那天起,周衍成了林糯的专属“保镖”。
林糯去买画材,他跟着;林糯去见客户,他在楼下等;甚至林糯去菜市场买菜,他都会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像条警惕的大型犬,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有次一个醉汉在街上骚扰林糯,周衍没说一句话,直接把人摁在地上,眼神里的狠厉吓得醉汉当场酒醒,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糯看着他沾了灰的拳头,心里又怕又暖:“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放心。”周衍把他护在身后,语气坚定,“在我身边,就不能让你受委屈。”
林糯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忽然觉得,周衍这副“落魄”的样子,或许比他平时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更让人安心。至少这样的周衍,是完全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疯狗”,只对别人凶,只对他好。
这天晚上,林糯画到深夜,回头时发现周衍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林糯起身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周衍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糯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想起这几天周衍为他做的事,想起他牵着自己的手时的温度,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时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像被温水浸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轻碰了碰周衍的眉头,想把它抚平。指尖刚触到皮肤,周衍就猛地睁开了眼,眼神锐利如鹰,看到是林糯,才渐渐缓和下来。
“吵醒你了?”林糯缩回手,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周衍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画完了?”
“嗯。”
“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周衍起身往厨房走。
林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周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衍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因为……我想对你好。”
这句简单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糯的心湖,漾起圈圈涟漪。他看着周衍的背影,眼眶忽然有点热。
三年了,他独自一人在南城打拼,习惯了所有事都自己扛,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被人呵护是什么感觉,可周衍的出现,却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孤寂的世界。
“周衍。”林糯的声音有点哑。
周衍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林糯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后背:“谢谢你。”
周衍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身,回抱住他,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傻瓜。”周衍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浓浓的温柔,“跟我说什么谢谢。”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给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林糯靠在周衍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周衍可能还藏着很多秘密,知道他们的未来可能还会有很多波折,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
他只想沉溺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里,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的手,再也不放开。
周衍抱着林糯,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和重量,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偏执。他知道自己骗了林糯,所谓的“投资亏损”、“租房住”,不过是接近他的借口。
他是周衍,是南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新贵,是沈倦最忌惮的死对头。他有无数的钱,无数的房子,无数的人为他效力。
可他只想卸下所有伪装,做林糯身边一个普通的男人,做他一个人的“疯狗”,为他咬退所有敌人,为他撑起一片天。
至于沈倦……
周衍的眼神冷了冷。如果他敢再来打扰林糯,他不介意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疯狂。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林糯,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会留在林糯身边。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