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林糯，是在三年前的雨夜。
我刚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中脱身，断了条肋骨，浑身是伤，躲在废弃工厂的角落，血腥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几乎要将人溺毙。就在我意识快要模糊时，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抬头就看见他。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手里举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雨幕里，像株被打湿的芦苇。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惊惶，却还是一步步朝我走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你……你没事吧？”
那一刻，我忽然不想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林糯，是附近美院的学生，那天是去工厂采风。他把我藏在他租住的小阁楼里，每天给我换药，喂我喝粥，用那双拿画笔的手，笨拙地照顾着一个陌生人。
阁楼很小，只有一扇小窗，阳光照进来时，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他总在窗边画画，侧脸的线条很柔和，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我躺在行军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追杀我的人还没放弃。留在这里，只会给他带来危险。可我舍不得走。
直到那天，沈倦的人找到了这里。
我看着林糯被他们推搡着，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把我护在身后，像只护崽的小兽。那一刻，我心里涌起的不是感动，是滔天的戾气。我发誓，要让所有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被救走时，没敢回头。我怕看到他害怕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来，把他拖进更深的泥沼。
接下来的两年，我活在无休止的复仇和夺权里。沈倦的父亲，那些背叛我的人，一个个都倒在了我面前。我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狠，手上沾了多少血，连自己都记不清。
可每个深夜，我总会想起那个小阁楼，想起窗边的少年，想起他手里粥碗的温度。
再次找到他时，是在城南的画廊。
他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比以前更挺拔了。穿着件米色的针织衫，正在给一幅画装裱画框，阳光落在他发顶，泛着柔软的金。
我站在画廊门口，看了他很久，直到他抬起头，看到我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像受惊的小鹿。
“你……”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后面的话。
“我来还债。”我说。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来接你了。
我开始刻意接近他。给他送画材，帮他解决画廊的麻烦，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他身边。他很警惕，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眼神里带着戒备，像只被伤过的小兽，不敢轻易靠近。
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他慢慢放下心防。
我知道沈倦还在纠缠他。那个疯子，根本不配拥有他。每次看到林糯身上的红痕，听到他隐忍的咳嗽，我都想立刻冲去找沈倦，把他碎尸万段。可我不能。我怕吓到林糯，更怕自己失控的样子，会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我只能一点点渗透他的生活。给他做饭，帮他暖手，在他画到深夜时，默默陪在他身边。我看到他偷偷在画里藏了我的影子，看到他喝我做的汤时，眼角偷偷扬起的笑意，看到他在我怀里撒娇耍赖时，眼底的依赖。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第一次吻他，是在那个雨夜。
和我们初遇时一样，下着很大的雨。他发烧了，迷迷糊糊地抓着我的手，嘴里喃喃地喊着“别离开我”。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软，带着点退烧药的苦味，却让我着了魔。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依赖我，会在我怀里撒娇，会在我生气时，小心翼翼地哄我。会穿着我的衬衫，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做饭，会在我看文件时，悄悄爬上我的膝头，像只黏人的猫。
我知道自己对他有多偏执。看到许嘉对他献殷勤时，我恨不得把那个人的眼睛挖出来。听到他提起沈倦时，我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我怕，怕他会离开我，怕他会觉得别人比我好。
可他总会包容我。
在我失控地对他发脾气后，他会红着眼睛，却还是抱住我说“我不走”。在我因为过去的事失眠时，他会睁着惺忪的睡眼，轻轻拍着我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歌。在我告诉他我的身份时，他会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了”，然后把我绑在椅子上，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他有多爱我。
这个小傻子，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抚平我所有的戾气和不安。
我给了他一场荒唐的“婚礼”，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卧室里。红烛，锦被，合卺酒，还有那枚缠着红绳的戒指。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我想告诉全世界，他是我的人。
他穿着酒红色的礼服，坐在我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他说“周衍，我爱你”，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得我心头一片滚烫。
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给他买最昂贵的画材，带他去看最顶级的画展，把他护在我的羽翼下，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可他总说“我自己能行”，然后背着画板，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
我知道，他不是需要我保护的金丝雀，他是和我并肩而立的爱人。
画展开幕那天，他站在我身边，穿着我为他定制的西装，脖子上戴着那枚画笔项链。记者的闪光灯不停闪烁，他却一点都不怯场，对着镜头笑得从容又自信。
有人问我，后悔吗？后悔为了他，放弃一部分权力，把更多的时间花在陪伴上。
我看着身边的林糯，他正好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眼底的光比闪光灯还亮。
怎么会后悔。
我曾经以为，我的人生只会是无休止的黑暗和厮杀。是他，像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生命，把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让我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么温暖，这么甜。
晚上回家，他累得瘫在沙发上，像只没骨头的猫。我给他揉着腿，听他叽叽喳喳地说今天遇到的趣事，说哪个评论家夸了他的画，说哪个粉丝送了他一束向日葵。
“周衍，”他忽然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笑着问。
“谢谢你找到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我低头吻住他，把所有的话都藏在这个吻里。
傻瓜，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谢谢你，林糯。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爱我，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我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心里无比踏实。
余生还很长，我会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下去。看遍世间风景，尝遍人间百味，把所有的黑暗都挡在身后，只给他一个阳光明媚的未来。
因为他是我的光，是我周衍，这辈子唯一想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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