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冒充护工的男人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她不是应该虚弱无力、任人宰割吗?这迅捷如豹的动作、这精准狠辣的擒拿、还有这几乎要洞穿他灵魂的冰冷眼神……这根本不是一个重伤未愈的病人!
颈动脉处传来的针尖刺痛感无比清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有多危险。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支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注射器就会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要害。
“你……你……”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惊惧。
“嘘。”谢清遥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声音太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对你,对我,都不好。”
男人立刻噤声,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试图挣扎,却发现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指仿佛铁铸一般,按压的位置让他整条手臂都酸麻无力,根本使不上劲。更可怕的是,她看似随意的姿势,却恰好封住了他所有可能发力的角度,一种他只在顶尖同行身上感受过的、对战斗的绝对掌控力。
【宿主,已启动紧急扫描。注射器内液体成分为高浓度氯化钾,一旦注入,短时间内即可引发心脏骤停,致死率极高。此人指纹信息已记录,面部特征扫描完成,正在进行数据库比对……】纪云的声音快速汇报着,带着一丝后怕和愤怒。
氯化钾。果然是要她的命。够狠毒。
谢清遥眼底的寒意更盛,针尖又逼近了一毫米,一丝血珠从男人颈部皮肤渗出。
“谁派你来的?”她问,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重压。
男人咬紧牙关,眼神闪烁,显然受过训练,不肯轻易开口。
“不说?”谢清遥微微歪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残忍的兴味,“没关系。我可以猜。是周曼气急败坏下的昏招?不像,她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是顾宴深……等不及了,或者怕我醒来后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
听到“顾宴深”的名字时,男人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虽然极快恢复,但如何能逃过谢清遥的眼睛。
“哦?是他。”谢清遥了然,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给了你多少钱?买我这条命?或者,承诺事后帮你脱身?”
男人依旧紧闭着嘴,但身体的细微颤抖泄露了他的紧张。
“你觉得,”谢清遥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是他的承诺可靠,还是现在抵在你脖子上的针更可靠?”她稍微调整了一下针尖的角度,“你说,如果我轻轻一推,你需要多久会停止呼吸?他承诺的钱,你有命花吗?”
死亡的阴影无比真切地笼罩下来。男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接这活的时候,只知道目标是个卧病在床、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煞神!
“我……我不知道雇主是谁……”男人终于崩溃,声音发颤,“是、是通过中间人接的单,钱也是预付一半……只说制造意外,让她静悄悄死掉……”
“中间人是谁?怎么联系?”谢清追问,步步紧逼。
“线、线上联系……用的是加密软件……每次联系方式都会变……”男人不敢有丝毫隐瞒,“这次、这次任务是紧急下达的,要求尽快动手……”
线上联系,单线指令。顾宴深倒是谨慎。
谢清遥心中冷笑。看来她白天的“顶撞”和周曼的离开,确实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了。是怕她恢复得越来越好,不再受控制?还是怕她真的联系律师,掀了桌子?
“很好。”谢清遥稍微松了一点力道,但针尖依旧威胁性地贴着对方的皮肤,“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男人紧张地看着她。
“一,我现在就按下呼叫铃,或者制造点动静,医院的保安和警察很快会到。人赃并获,故意杀人未遂,你说你要坐多少年牢?你背后的雇主,为了自保,又会对你和你家人做些什么?”
男人的脸色惨白如纸。
“二,”谢清遥继续道,“你配合我,把这场戏演完。然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告诉你的中间人,任务完成,目标已经‘意外’死亡。”
男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要放我走?”
“不然呢?”谢清遥挑眉,“留着你在这里,对我有什么好处?打草惊蛇吗?”
她需要让顾宴深以为她死了,至少是“濒死”无法再构成威胁。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才能引出他后续更多的动作和破绽。现在撕破脸,固然能送这个杀手进去,但顾宴深完全可以撇清关系,再想抓他把柄就难了。
“你……你想让我传假消息?”男人明白了,但更加困惑,“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反悔?”
“你可以试试。”谢清遥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彻骨,“你猜,是我的针快,还是你跑得快?或者,你猜我既然敢放你走,会没有后手?你的指纹、你的面部特征、你刚才的供词……我都有办法留下记录。如果我出事,或者我发现你没有按我说的做,这些证据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警方的桌子上。到时候,你觉得你的雇主是会保你,还是会第一个灭你的口?”
男人浑身一颤,彻底熄了所有侥幸心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思维缜密,手段狠辣,将他的退路全部堵死。他毫不怀疑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我选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按您说的做!绝对按您说的做!”
“聪明。”谢清遥缓缓收回了注射器,但目光依旧锁死着他,“现在,把我弄成‘濒死’的样子。你既然是专业的,应该知道怎么做看起来像意外突发心脏问题,又不会真的让我死掉。”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战战兢兢地点头:“知、知道……可以制造轻微窒息和血压骤降的假象,监控仪器会报警……”
“开始吧。动作快点,自然点。”谢清遥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那只空着的手,依旧紧紧握着那支致命的注射器。
男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监测仪,然后伸出手,动作看似专业地检查谢清遥的颈动脉,实则用手指巧妙地压迫了某个部位,同时另一只手快速调整了一下输液器的流速控制器(看似正常操作)。
几乎是立刻,谢清遥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起来,脸色迅速由苍白转向青紫,监测仪上的心率数字开始飙升然后骤降,血氧饱和度数值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男人立刻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然后大声喊道:“医生!护士!快来人!病人情况不对!”
做完这一切,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床上“濒死”的谢清遥,对上她骤然睁开、冰冷依旧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停留,趁着混乱尚未完全起来,踉跄着迅速逃离了病房。
几乎是前后脚,护士和值班医生就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值班医生看到监测仪上的数据和大汗淋漓、呼吸困难的谢清遥,脸色大变。
“刚刚、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谢清遥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眼神涣散,完美演绎着一个突发急症的病人,“护工……他……碰了……输液……”
她断断续续地给出误导信息,然后将手里的注射器极其隐蔽地塞到了被子褶皱深处。
值班医生立刻检查输液管路和她的身体状况:“快!准备肾上腺素!推除颤器过来!联系陆医生!”
病房内瞬间忙乱成一团。
谢清遥在一片嘈杂和身体的极度不适中(有一部分是装的,有一部分是第二阶段修复的真实痛楚被刻意放大),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里,她对纪云下令:“记录所有数据,尤其是‘抢救’过程中的生理指标变化。同步开始扫描医院监控网络,追踪那个杀手离开的路线和可能的接头人。屏蔽掉所有可能拍到我从他手里夺针、以及藏起注射器瞬间的镜头,制造数据覆盖或故障。”
【明白!宿主!已开始执行!】纪云的声音充满了紧张和兴奋,【宿主您太厉害了!这下顾宴深肯定以为您要不行了!】
“嗯。”谢清遥意识回复冷淡,“戏要演足。配合他们‘抢救’。”
她放松身体,任由医护人员给她注射药物、电击除颤(当然是低能量的)……将一切交给“专业”人士。
剧烈的外部刺激和她体内本就汹涌的修复能量冲撞在一起,带来一种奇特的濒死体验与新生力量交织的感觉。
痛苦,但却让她无比清醒。
顾宴深……周曼……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他们还能演出什么好戏。
而此刻,正在办公室查看报告的陆璟言,也听到了紧急呼叫和奔向VIP病房的嘈杂脚步声。他眉头一皱,立刻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他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离开病房时自己那句关于“监控盲区”的暗示。
希望……她没事。或者,希望她所谓的“没事”,一切尽在掌握。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