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几乎是踉跄着被佣人扶出病房的,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扭曲,精心打理的头发都散乱了几分。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顶撞和羞辱,尤其还是来自她一向瞧不起的、唯唯诺诺的儿媳。
病房门“嘭”地一声甩上,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和那令人不快的残余气息。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谢清遥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她依旧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侧脸线条冷冽而完美,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气晕婆母的交锋,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宿、宿主……】纪云的声音带着点后怕,又有点诡异的兴奋,【您刚才……又把剧情线崩了一大截……顾宴深的母亲在原剧情里是很重要的施压角色……】
“所以?”谢清遥意识回复冷淡,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她算什么东西。”
【……不算什么。】纪云迅速改口,【已记录剧情偏差。宿主,根据监测,您的身体机能恢复度已达到15%,神经反应速度提升显著。‘极限恢复计划’第一阶段效果超出预期。】
“第二阶段。”谢清遥命令道,没有丝毫停顿。15%的恢复度,依旧是个孱弱的废物,远远不够。
【第二阶段启动!强化骨骼与肌肉密度修复,神经微电流刺激强度提升30%。警告:痛感屏蔽效果将下降至85%,可能伴随强烈不适。】纪云的声音变得严肃。
“执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酸麻胀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骨骼缝隙和肌肉纤维中穿梭、搅动,又像是被低伏特的电流持续击打。
谢清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闭上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对抗和引导这股力量上,呼吸节奏变得极其缓慢而深沉,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汲取力量,每一次呼气都将剧烈的不适强行压下。
痛楚是真实的,但掌控痛楚、并将其转化为力量的过程,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冷酷的愉悦。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谢清遥没有睁眼,只是极轻地蹙了下眉。纪云立刻汇报:【是陆璟言医生,单独一人。】
“进。”她的声音因为隐忍痛楚而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几分。
陆璟言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他一眼就看到了谢清遥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脚步微微一顿。
“顾太太,您不舒服?”他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扫过监测仪器,数据平稳,甚至比前几天更有力了些,但这表象显然与她此刻的状态不符。
谢清遥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被痛楚激出的冰冷锐光,看得陆璟言心头莫名一凛。
“没事。”她简短地回答,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陆医生有事?”
陆璟言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将报告递过去:“这是您上午的检查结果,恢复情况很好,好得……有些出乎意料。”他斟酌着用词,“骨骼愈合速度、肌肉力量恢复指标,都远超常规医学预期。”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谢清遥脸上,试图找出一些端倪。这种恢复速度,绝非静养能达到。
谢清遥接过报告,目光淡淡扫过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曲线,仿佛早已了然于胸。
“我体质特殊。”她给出了一个毫无破绽也毫无信息量的解释。
陆璟言显然不信,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追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他推了推眼镜,换了个话题:“另外,关于您之前的提议……更换病房和限制探视,我已经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向院方正式提出申请,基于您的心理健康和康复需要,院方已经批准。之后除了医护人员和您指定的人,其他人不会再来打扰您。”
这倒是个好消息。谢清遥微微颔首:“多谢。”
“分内之事。”陆璟言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顾先生那边……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他向我施压,要求重新评估您的精神状态,并坚持要尽快进行配型复核和手术准备。”
他说这话时,仔细观察着谢清遥的反应。
然而,谢清遥只是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嘲讽:“让他来。”
她需要的就是他按捺不住。狗只有急了,才会更容易露出破绽,咬人时也更容易被打中七寸。
陆璟言看着她那副全然不将顾宴深的威胁放在眼里的模样,心底那份异样感更重了。这绝不是一个备受欺凌的弱质女流该有的反应。这种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傲慢,源于一种绝对的、内在的强大自信。
她似乎……笃定顾宴深奈何不了她。
“还有一件事,”陆璟言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您之前让我帮忙联系的律师,秦律。他是业内处理此类纠纷的顶尖人物,原则性很强,但收费不菲。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谢清遥目光落在那张便签上,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有劳陆医生费心。”
“不必客气。”陆璟言说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平静地传来:“顾太太,医院的监控系统虽然完备,但某些角落的盲区,或者临时性的故障,总是难免的。”
说完,他径直离开,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谢清遥看着关上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这个陆璟言,是在向她暗示什么?提供某种便利?他的立场,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宿主,陆医生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好奇/同情/职业性欣赏)。】纪云突然播报。
谢清遥挑眉:“还有这种无聊的数据监测?”
【是实习生系统的附加功能……情感事业部嘛……】纪云小声辩解,【您要关闭吗?】
“留着吧。”谢清遥淡淡道,“偶尔也能当个参考。”看看哪些人,至少表面还算顺眼。
她拿起那张便签,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号码。秦聿安。名字透着一股冷硬不好惹的气息。
她现在没有手机,但并不妨碍她联系外界。
“纪云,接入医院内部网络,以匿名方式联系这个号码,预约咨询时间,用……”她略一思索,“用‘顾宴深太太’的身份,但强调诉求是:利益最大化离婚,以及,追究故意伤害未遂的法律责任。”
【明白!正在模拟虚拟号码并加密通讯链路……信息已发送!】纪云的工作效率越来越高。
处理完这件事,谢清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身体的恢复上。第二阶段修复带来的痛楚依旧汹涌,但她已然适应,甚至开始引导着那股力量,更精准地冲击那些尚未打通的滞涩之处。
时间在她近乎自虐的专注中悄然流逝。
傍晚时分,药效和修复带来的双重疲惫让她陷入浅眠。
但沉睡并未持续多久。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仪器声响的动静,将她骤然惊醒!
并非通过声音,而是某种对恶意近乎本能的直觉感知。
她没有立刻睁眼,呼吸频率依旧保持着沉睡的节奏,但全身的肌肉已在瞬间调整至最利于爆发的状态,尽管这具身体依旧虚弱。
【宿主!检测到异常生物电信号靠近!非医护人员!身份识别……匹配失败!】纪云的警报声在脑中尖锐响起。
谢清遥的“视线”通过纪云连接的病房监控(某个巧妙避开正门却能瞥见床尾的角落)看到——一个穿着不合身护工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溜进她的病房!
他动作很轻,显然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室内,最后落在谢清遥“沉睡”的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
他的手摸向口袋,掏出来的不是药品,也不是医疗器械,而是一支细小的、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的注射器!
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来的!
杀人灭口?还是制造意外,让她“病情恶化”无法捐献,或者干脆直接死亡摘取?
电光火石间,谢清遥脑中掠过数个念头。
那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床边,举起注射器,对准她输液管接口附近裸露的手臂皮肤,就要扎下!
就是现在!
谢清遥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冰封千里的寒意和锐利如鹰隼的锁定!
与此同时,她一直虚搭在身侧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扣住了男人持针的手腕!
她的力量远未恢复,但时机、角度、以及扣压的穴位都刁钻狠辣到了极致!
“呃!”男人猝不及防,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酸麻,仿佛被铁钳箍住,又像是被电流击中,五指瞬间无力张开!
那支注射器脱手落下!
谢清遥另一只手早已等在下方,稳稳地将注射器接住,动作流畅得如同预演过千百遍!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一秒之间!
男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对上了一双冰冷得让他灵魂战栗的眼睛,以及……抵在自己颈动脉旁的、那支寒光闪闪的、本属于他的注射器!
针尖紧贴皮肤,传来致命的冰凉触感。
谢清遥半撑着身体,黑发披散,脸色苍白,病号服宽大,看起来脆弱不堪。但她的眼神,她扣在他腕间和持针的手,却稳得可怕,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生死的、暴戾的高高在上。
她看着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惊骇和恐惧,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残忍的弧度。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想给我打针?”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