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离开后,安全屋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河。凛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凉透的咖啡和那盘只被动了一口的煎蛋。肋下的伤口在止痛药效力消退后,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用尖锐的毒牙啃噬他的神经。嘴角被琴酒指腹粗暴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牵扯伤口,带来一阵眩晕。他走到客厅角落的落地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鬼魅的脸,银发狼尾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嘴角那抹被晕开的番茄酱红痕,像一道耻辱的烙印,也像一道无声的宣战书。
72小时。
这个时间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颈上,随着每一次心跳收紧一分。
他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自怜。他必须动起来。
凛走进浴室,反锁上门。他脱下那件宽大的T恤,露出缠满绷带的上半身。他拆开琴酒重新缝合的敷料,伤口边缘红肿,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他面无表情地拿出医疗箱,用冰冷的酒精棉球仔细清理伤口,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在处理别人的身体。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冷汗浸湿了鬓角,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重新上药,覆盖无菌敷料,用更紧的弹性绷带固定。每一圈绷带缠绕,都像在给自己套上更紧的绞索。
他需要武器,需要情报,需要移动。他不能待在这个琴酒知道的安全屋。
凛打开一个隐藏在客厅书架后的暗格,里面是他的一点家当:几套不同身份的护照和证件,几把不同型号的枪械,一把微型掌心雷,几盒特制弹药,几枚微型塑胶炸弹,几部加密卫星电话,还有几瓶高浓度营养液和强效兴奋剂。
他快速换上另一套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服,将掌心雷塞进后腰的隐蔽枪套,微型炸弹藏在鞋底夹层,卫星电话和兴奋剂贴身放置。他拿起一瓶营养液,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活力。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那双浅灰的眼眸里,疲惫和虚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淬火钢刃般的锐利。他拉上兜帽,遮住显眼的银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
接下来的三天,凛如同游走在刀锋上的幽灵,在东京庞大的都市阴影中与死亡共舞。
第一天:猎犬的嗅觉
朗姆的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动作快得惊人。凛刚用假身份入住一家胶囊旅馆不到两小时,前台就收到了“警方协查”的电话。他提前五分钟从消防通道撤离,在巷口与两个穿着便装、但眼神凶悍的男人擦肩而过。他闻到了他们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朗姆私属安保部队惯用的古龙水后调。
他辗转于废弃的工厂车间、深夜的网吧包厢、甚至混入清晨的鱼市人流。每一次停留不超过三小时。他利用公共网络节点,用多重跳板接入组织内网的一个隐秘后门——那是琴酒早年无意透露给他的一个废弃情报中转站漏洞。他需要知道朗姆到底掌握了多少。
情报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
朗姆直属行动组“黑蜥蜴”已全员调动,搜索重点区域锁定在码头区和旧工业区。
山口组残部正被秘密审讯,焦点是“冷冻库丢失的钥匙”。
组织内部医疗组接到密令:准备一套“活体样本紧急提取”设备,地点不明。
最致命的一条:朗姆的智囊团分析认为,“钥匙”很可能被目标人物“Rin”体内携带,需“无损回收”。
凛关掉终端,擦除所有痕迹。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朗姆不仅知道芯片在他体内,还打算把他当“活体样本”剖开!无损回收?意味着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活捉他!
他躲进一处废弃地铁隧道的通风井里,注射了一针强效兴奋剂。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暂时压下了伤口的剧痛和疲惫,带来一种虚假的亢奋和敏锐。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火力。
第二天:阴影中的獠牙
“黑蜥蜴”的追捕网越收越紧。凛在凌晨试图潜入一家地下黑诊所获取抗生素时,遭遇了伏击。三个“黑蜥蜴”成员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近身格斗在狭窄的后巷爆发!
凛的肋伤严重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像一头困兽,凭借注射兴奋剂后的爆发力和精准到可怕的格斗本能周旋。他用手肘猛击一人喉结,夺过对方的匕首反手刺入另一人眼眶!第三人的子弹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灼热的气流烫伤皮肤!凛在倒地翻滚的瞬间,拔出后腰的掌心雷!
两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精准地射入第三人持枪的手腕和膝盖!那人惨叫着倒下。凛没有补枪,他需要混乱。他抓起地上散落的抗生素和吗啡,像一道影子般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深处。
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和同伴的呼喊。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肋下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染红。他看着掌心雷枪管上沾着的、属于敌人的温热血迹,眼神冰冷如铁。
第三天:毒饵与陷阱
最后24小时。凛的体力在伤痛、药物透支和高度紧张下逼近极限。他藏身在一栋烂尾楼的高层,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一栋不起眼的仓库——那是朗姆名下的一家医疗器械中转站,也是“活体样本紧急提取”设备的可能存放点。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朗姆故意放出这个模糊的情报,就是等着他去自投罗网。但他别无选择。芯片的分解进入最后阶段,他的身体状况也急剧恶化,高烧开始侵袭。他必须在芯片彻底失效前,要么毁掉它,要么……让它变得毫无价值。
他需要制造一个无法被“无损回收”的局面。
凛用加密卫星电话发出了几条指令。他调动了琴酒早年留给他、用于“极端情况”的几个外围棋子,一些欠下组织血债、被捏住把柄的亡命徒。指令很简单:在指定时间,用重火力袭击仓库附近的几个无关目标,制造大规模混乱。
他需要混乱作为掩护,也需要……一个足够致命的诱饵。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阴影中:
琴酒并没有离开东京。他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后座,车厢内布满了精密的监控设备。屏幕上分割着数十个画面:交通摄像头、卫星热成像、甚至几个特定地点的隐蔽探头传回的实时影像。
其中一个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凛藏身的那栋烂尾楼。另一个屏幕上,是那家作为陷阱的医疗器械仓库,周围布满了伪装成工人和保安的“黑蜥蜴”成员。
伏特加坐在驾驶位,低声汇报,“大哥,外围棋子动了。三号、七号目标区域出现交火,警方通讯频道已经堵塞。”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边缘。他的目光锁定在烂尾楼的画面上。屏幕中,那个裹在深灰色兜帽里的身影,正艰难地移动着,动作明显带着重伤后的僵硬和迟滞。他看到了凛在窗口架设某种装置的动作。
“他在发烧。”琴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屏幕上的热成像显示,凛的体温明显高于环境温度。
伏特加愣了一下:“需要干预吗?朗姆的人已经包围了仓库,他过去就是送死……”
琴酒的目光依旧锁定屏幕,深绿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冰冷、审视、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焦灼,以及……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
“再等等。”琴酒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看看他的‘最优解’……值不值得我付账。”
他需要看到凛的极限。需要看到他在绝境中,如何挥舞这把被他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刀”。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这个敢用生命去赌、来搅乱他心绪的“工具”,是否还具备被他握在手中的价值。
他点燃一支烟,灰白色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牢牢锁定了屏幕上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银发身影。
72小时的沙漏,即将流尽。血色黎明前的最后博弈,已然拉开序幕。凛拖着残躯走向陷阱,而琴酒在阴影中,静静等待着收割,或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