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宝

雨丝混着血腥味砸在地面，柯南按着渗血的侧腰半跪在地，视线因失血有些发虚。灰原就倒在不远处，手臂被划伤的地方正洇开暗红，却仍咬着唇试图撑起身体。

“别动。”柯南哑着嗓子出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他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基德的单片眼镜在昏暗里闪了下冷光。“基德，”柯南的呼吸有些不稳，却字字清晰，“带她走，现在。”

“工藤……”灰原的声音发紧，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

“听着。”柯南打断她，往前挪了半步，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的固执，“他们要的是能变大的药，我留在这里，他们不会追你们。”他顿了顿，视线落向她被划伤的手臂，喉结动了动，“还有……替我告诉她一件事。”

灰原一怔。

“就说，”柯南的声音忽然轻了些，雨点击打地面的声音仿佛都弱了几分，“当年在组织里，她实验日志最后几页被撕掉的部分，不是被我爸妈拿走的。”他的睫毛被雨水打湿，垂下去遮住眼底的情绪，“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因为……我想知道她写了什么关于‘希望’的东西。”

灰原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快走。”柯南直起身，抬手扯了扯领带，露出惯有的、带着算计的笑，“再晚就来不及了。”

基德没再多问，俯身时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了一下。灰原回头望过去，只看到柯南转身迎向追兵的背影，雨幕里，他抬手按了下眼镜，那抹白色的身影很快带着她隐入黑暗。

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在颠簸的气流里，一圈圈荡开涟漪。

柯南朝着反方向狂奔，故意踩响积水引开注意力。身后的呼喊和子弹擦过的锐响追着他，侧腰的伤口每动一下都像被撕开，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接连踢翻几个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在雨里格外刺耳，成功把人引向更深的窄巷。拐过第三个弯时，小腿突然一软，他踉跄着撞在砖墙上，手背擦过粗糙的墙面，渗出血珠。

“砰！”一颗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对面的铁皮上，震得他耳鸣。柯南咬着牙摸出足球腰带，蓄力的瞬间，侧腰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麻醉针早就用完了，现在能靠的只有这点力气。

足球精准砸中领头人的膝盖，趁着对方混乱，他跌跌撞撞钻进一个堆满废弃家具的死角。追兵的怒骂声在巷口徘徊，手电筒的光柱扫来扫去，却没发现那个缩在衣柜后面的小小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柯南紧绷的神经一松，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顺着衣柜滑坐在地。他捂着伤口蜷缩起来，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意识开始发飘，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那个需要藏起实验日志的夜晚。

那时他偷偷撕下最后几页，只是因为……想知道她笔下的“希望”是什么模样。那些纸页被他藏在阁楼的旧书里，像藏着个不能说的秘密——

原来从很早开始，她就是他心里的“至宝”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柯南望着雨丝斜斜织进巷口，嘴角似乎牵起一点微弱的笑意，随即彻底被黑暗吞没。

基德将灰原放在安全地带时，她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翻涌的情绪比伤口更灼人。柯南那句关于实验日志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他藏起那些纸页时，到底在想什么？

“你确定要回去？”基德看着她摸出藏好的备用追踪眼镜，镜片反射着雨夜里的微光。

灰原没回头，指尖已经锁定了那个微弱的信号点，距离不算太远，却在追兵消失的方向。“他说的‘没事’，从来都是骗人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转身没入雨幕时，风衣下摆扫过积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循着信号找到那条废弃小巷时，雨势已经小了些。她在堆成山的旧家具后面看到那个蜷缩的身影，心猛地一沉。柯南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白得像纸，伤口的血在身下洇开一小片暗褐，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工藤！”她跌跌撞撞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摸到那丝微弱的搏动时，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懈，眼泪却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半抱起来，试图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更舒服些。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里，他看到灰原沾着雨水的脸，眼底还带着未褪的慌乱。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灰原没回答，只是更紧地搂住他，用体温去暖他冰凉的身体。雨声淅淅沥沥，巷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关于实验日志的话，喉间发紧：“你藏起那些纸页，到底是为了什么？”

柯南的视线定在她脸上，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他抬手，指尖轻轻触到她的脸颊，带着血痕的指尖蹭过她的皮肤。

“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雨里，“我那时就想，能写出‘希望’的人，一定很珍贵。”

他顿了顿，望着她的眼睛，眼底映着微弱的光，像藏着整个星空。

“而现在，”他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浅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的秘密是——我正抱着我的至宝。”

灰原的呼吸猛地一滞，怀里的重量仿佛瞬间变得滚烫。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发间，任由眼泪混着雨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领。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

灰原用备用通讯器联系了阿笠博士，抱着柯南的手臂早已麻得失去知觉，却始终没松开。直到博士的车停在巷口，她才在基德的帮忙下，将人小心地移到后座。

柯南在颠簸中醒过一次，意识依旧模糊，却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带着未退的热度，像在确认什么。

“别松手。”他喃喃着，又陷入沉睡。

灰原看着他苍白却不再紧绷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的伤痕。那句“抱着我的至宝”在心里反复回响，像被雨水浸泡过的种子，悄悄生了根。

车窗外的街景渐渐清晰，晨光透过玻璃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低头，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的眉，忽然轻轻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笨蛋工藤……”

尾音里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有些秘密不必说破，就像此刻交叠的温度，早已胜过千言万语。往后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这个“至宝”，便足以抵御所有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