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羽红尘
寒冬已过，春意渐浓。山间道观外的桃花绽出点点粉红，李鹤在院中练剑，剑风扫过，带起落英缤纷。
十七岁的青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袭青衫随风而动。他的剑法已得李卿真传，每一招都带着凌厉气势，却又在收势时化为柔和，仿佛春风吹过湖面，不留痕迹。
“今日的剑，心不静。”李鹤收剑时，李卿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李鹤转身，见师父一袭白袍倚柱而立，金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几个月来，他心中确实躁动不安。十七年未曾离开过这座山，未曾离开过师父身边，外面的世界如同禁果，诱惑着他去尝一尝滋味。
“师父，”李鹤走到廊下，犹豫着开口，“徒儿想...下山历练一番。”
李卿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他静静看了李鹤片刻，才轻声道：“何时动身？”
“三日后。”李鹤答道，心中既期待又莫名不舍。
李卿微微颔首，没再多言，转身步入内室。
三日后清晨，李鹤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道观厅堂中央，堆满了各式物品：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瓶瓶罐罐的丹药、包装精致的零嘴、闪着寒光的兵器，甚至还有一堆金银铜钱和生活用品，几乎将整个厅堂塞满。
李卿正站在物品堆旁，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面无表情地将又一套衣袍塞入其中。那储物袋看似小巧，却仿佛无底洞般吞下了一件又一件物品。
“师、师父？”李鹤目瞪口呆，“这是...”
“出门在外，需准备周全。”李卿语气平淡，手上动作不停，“北方寒冷，我给你备了貂裘三件；南方湿热，薄衫五套；丹药分疗伤、解毒、补气三类，每类二十瓶；零嘴是你平日爱吃的，若想家了可尝一尝；兵器除了你常用的剑，另备短刃两把，暗器一套...”
李鹤看着师父如数家珍般地介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上前，轻声道：“师父，徒儿只是下山历练，不是搬家...”
李卿动作一顿，抬眸看他，金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江湖险恶，有备无患。”
说着，他继续往储物袋里塞东西，直到厅堂中所有物品都被装入那个小小的袋子，才将袋口系好，递给李鹤。
“此袋我已施法，仅你可打开。”李卿道，“内有金币百枚，银币五百，铜钱若干，够你三年花销。”
李鹤接过储物袋，入手轻巧，完全想不到里面装了那么多东西。他系在腰间，正要道谢，却见李卿忽然抬手，从自己长发中拔下三根纯白羽毛。
那羽毛离体的瞬间，李鹤看到师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仿佛拔下的不是羽毛，而是血肉。
“师父！”李鹤惊呼。
李卿不语，指尖金光流转，在三根羽毛上轻轻一点，然后递给李鹤：“随身带着，危急时可护你周全。”
李鹤小心接过羽毛，发现它们入手温热，隐隐流动着金色光华，与师父眼中的光芒如出一辙。他郑重地将羽毛收入怀中贴身处，感受到它们传来的淡淡暖意。
“谢谢师父。”李鹤声音微哑。
李卿看着他，千年不变的淡漠表情似乎柔和了一瞬：“早去早回。”
没有多余嘱咐，没有深情告别，但李鹤明白，这简单的四个字里，包含了师父所有的关心与不舍。
他跪地三叩首，起身时眼眶微红：“徒儿定不负师父期望。”
李卿轻轻点头，转身不再看他。
李鹤最后看了一眼师父的背影，咬牙转身，大步走出道观。
下山路上，春风吹拂，李鹤却觉得怀中三根羽毛传来的温度，比春风更暖。
——
七日后的傍晚，李鹤来到了南方第一重镇——江城。
江城临江而建，水路发达，商旅云集，街上行人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李鹤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景象，不由得放慢脚步，好奇地四处打量。
“闪开！闪开！”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李鹤敏捷侧身避开，只见一队锦衣骑士纵马驰过，街上行人纷纷躲避，有个小女孩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马蹄踏中。
李鹤不及多想，身形一闪，已将小女孩抱到安全处。马蹄踏过方才女孩站立的地方，溅起一片尘土。
“谢谢哥哥。”小女孩惊魂未定，小声道谢后跑开了。
李鹤皱眉看向那队远去的骑士，心中不悦。这时，旁边一个卖饼的老伯叹道：“又是青阳门的人，横行霸道，没人敢管啊！”
“青阳门？”李鹤疑惑地问。
老伯打量他一眼：“小哥是外乡人吧？青阳门是江城第一大派，门下弟子过百，仗着势力大，经常在城里横行。听说他们掌门还是个修仙者，厉害得很哩！”
李鹤点点头，心中对青阳门已无好感。他辞别老伯，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住下。
客栈大堂里，几桌客人正在用餐闲聊。李鹤点了两个小菜，独自坐在角落，耳朵却留意着周围的谈话。
“听说了吗？北边出了个魔头，专吸人精气修炼，已经害了好几个村子了。”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说道。
对面的人摇头叹息：“如今世道不太平啊，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各大门派都派弟子下山除魔卫道，可惜能力有限啊...”
另一桌，几个带着兵器的年轻人显得格外显眼。他们衣衫简朴，甚至有些破旧，桌上的饭菜也十分简单，与李鹤面前的两菜一汤形成对比。
“师兄，咱们的钱只够住通铺了，明天要是再接不到活，连饭都吃不上了。”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年低声对身旁的青年说道。
青年叹了口气：“再等等看吧，师父让我们下山历练，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李鹤注意到，这几个年轻人虽然衣着寒酸，但个个目光清澈，气息沉稳，显然是修仙同道。他心中一动，想起师父准备的众多物资，不禁感慨万千。
正当他思索时，客栈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方才那队青阳门骑士去而复返，大步走进客栈。
“掌柜的！好酒好菜赶紧上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腰间佩刀闪着寒光。
掌柜的连忙迎上去，赔笑道：“刘爷您请坐，马上就来！”
那刘爷环视大堂，目光落在李鹤旁边的空桌上，却突然转向那几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哪儿来的穷酸？也配在这里吃饭？”刘爷嗤笑一声，“赶紧滚出去，别碍着爷的眼！”
那几个年轻人顿时面露怒色，年长些的青年站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们也是付钱住店的客人，为何要我们离开？”
刘爷哈哈大笑：“付钱？就你们这几个铜板？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青阳门说了算！赶紧滚！”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抓那青年的衣领。
李鹤本不想多事，但见对方欺人太甚，终于忍不住开口：“店家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阁下如此行径，未免太过霸道了。”
刘爷猛地转头，看到李鹤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顿时狞笑：“哟，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鹤平静地放下筷子：“不管你是谁，总得讲个理字。”
“讲理？”刘爷哈哈大笑，突然拔刀而出，“老子这就跟你讲讲理！”
刀光一闪，直劈李鹤面门！
客栈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那几个年轻人也脸色一变，想要上前相助，却已经来不及。
李鹤却不慌不忙，身形微侧，轻松避开刀锋，同时右手双指并拢，在对方腕部轻轻一点。
“铛”的一声，钢刀落地。刘爷捂着手腕惨叫后退，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使的什么妖法？”他惊恐地看着李鹤。
李鹤淡淡一笑：“不是妖法，是道理。”
刘爷脸色铁青，对身后手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七八个青阳门弟子顿时拔刀冲向李鹤。那几个年轻人见状，再也忍不住，纷纷拔剑上前：“兄台小心！我们来助你！”
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李鹤本想简单教训一下对方，不料事情闹大，只得认真应对。
他身形如风，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每出手必中对方穴位，不一会儿，青阳门弟子已倒下一片。那几个年轻人剑法也不弱，配合默契，很快控制了局面。
刘爷见势不妙，撂下狠话：“你们等着！青阳门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罢带着手下狼狈而逃。
客栈内顿时安静下来。掌柜的哭丧着脸：“诸位爷，你们可惹大祸了！快走吧，青阳门的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几个年轻人中的青年对李鹤拱手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在下清虚观弟子张云凡，这几位是我的师弟。”
李鹤回礼：“李鹤，师从...山野散人。”他不想暴露师父名号，含糊带过。
张云凡显然看出李鹤不愿多言，也不多问，只道：“李兄身手了得，令人佩服。不过掌柜的说得对，青阳门势大，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李鹤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瓶：“方才多谢诸位相助，这是一些疗伤药，或许对你们有用。”
张云凡接过药瓶，打开一看，顿时惊讶：“这、这是上品金疮药！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李鹤微微一笑：“不必客气，我还有些储备。”说着，他又取出几包干粮，“这些也请收下，看诸位风尘仆仆，想必需要补充体力。”
那几个年轻弟子看着李鹤凭空取物，又拿出如此精致的药物食物，个个目瞪口呆。年纪最小的弟子忍不住问：“李师兄，你怎会有储物袋这等宝物？还有这么多好东西...”
“小风！”张云凡喝止师弟，不好意思地对李鹤说，“师弟年幼无知，李兄莫怪。”
李鹤摆摆手：“无妨。”他看着这几个清虚观弟子朴素的衣着和兵器，想起师父为自己准备的一切，心中不由感慨。
就在这时，客栈外再次传来喧哗声，比之前更加嘈杂。
“不好！青阳门的人回来了！”掌柜的面色惨白，“还、还来了好多修仙者！”
李鹤与张云凡对视一眼，同时握紧手中剑。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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