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应

神无毗桥任务的前一夜，雨丝敲打着临时营地的帆布，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篝火已经烧得只剩余烬，火星在潮湿的空气里明灭两下，就被风卷着没入夜色。卡卡西靠在帐篷杆上，指尖捏着卷边角磨损的《忍術》，书页上的字迹被营地外漏进来的雨气浸得发潮，连油墨香都混着泥土的腥气。

他没真在看。余光里，带土正蹲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磨忍具，铁砧和锤子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比雨声还零碎。那把短刀是上周任务后，带土用攒了半个月的津贴买的，刀刃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带土”——当时这家伙举着刀凑过来炫耀，被他冷着脸吐槽：“丑死了。”带土立刻炸毛，追着他从营地东头跑到西头，最后还是琳笑着把两人拉开。

现在没人笑了。琳早在半个时辰前就靠在另一顶帐篷里睡着了，呼吸声轻得像落在羽毛上的水滴。只有带土还在磨刀，动作比白天训练时慢了不少，锤子落下的力道也时轻时重，像是在走神。

卡卡西合上书，指尖蹭过书页边缘的折痕。他知道带土在想什么。下午水门老师交代任务细节时，带土攥着忍具包的手就没松开过，指节明显的泛白，连平时总挂在脸上的不服气都淡了些。神无毗桥的情报里标着“高风险”，连水门老师说的时候，语气都比平时沉了三分。

“磨个刀都磨不利索，明天别拖后腿。”卡卡西开口时，自己都愣了愣，语气还是惯常的冷硬，可尾音里藏着的那些紧绷，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带土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把短刀翻了个面，刀刃在余烬的微光里闪过一点冷光。“要你管？”带土的声音比平时低，像是被烟呛过，“你才该管好自己，别又像上次那样，为了抢人头把同伴甩在后面。”

又是这套。卡卡西皱了皱眉，没再反驳。他知道带土还在记着上次任务的事——当时他为了尽快解决敌人，没顾的上掩护带土，害得带土手臂被划了道深口子。

后来带土养伤时，他偷偷把自己的伤药放在带土枕头边上，却被他第二天原封不动地扔了回来，嘴里还骂着：“谁要你的东西……”

篝火彻底灭了，最后一点火星也消失在雨里。带土终于放下锤子，把磨好的短刀插进忍具包，站起身时，动作慢得不像平时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爱迟到的少年。

带土转过身，雨丝落在他的额发上，把黑色的头发浸得发暗，遮住了小半张脸。

“卡卡西。”带土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

卡卡西抬眼看向他，眼神中染上一丝疑惑。

带土的手指攥着忍具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又像是紧张似的而微微颤抖，耳朵在昏暗里隐隐透着点红——不是因为生气，是那种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话，却又不敢说的羞涩。带土张了张嘴，又闭上，反复两次，才终于挤出两个字：“……晚安。”

说完，带土没等卡卡西回应，就猛地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帆布被他掀得哗啦响，连带着外面的雨丝都飘了进去。

卡卡西站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书脊上。那声“晚安”太轻，又太突兀，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漾开的涟漪却又迟迟不散。他想起带土刚才的样子，想起这家伙平时只会用“喂”“笨卡卡”来叫他，又想起每次拌嘴时带土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喉咙里有点发紧。

卡卡西对着带土帐篷的方向，张了张嘴，想回他一句，或者哪怕只是一声“嗯”。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夜风卷着雨丝吹过来，带着寒意，卡卡西把外套拢了拢，重新靠回帐篷杆上，再也没重新翻开书。

帐篷里没有动静，想来带土是睡着了。

卡卡西望着漆黑的夜空，雨还在下，远处隐约传来虫鸣，却衬得营地更安静。

他不知道，那声躲在雨声里的“晚安”，不是睡前的问候，是青涩的少年人藏了半响的、没敢说出口的“再见”；他更不知道，这晚的篝火余烬、潮湿的书页，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回应，会成为日后无数个夜里，反复扎进他心里的第一根刺。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水门老师就叫醒了他们。带土从帐篷里出来时，眼睛下面带着一点淡淡的青黑，像是没睡好，却还是像平时一样，凑到卡卡西身边，抢过他手里的背包：“重死了，我帮你背……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拖慢进度！”

卡卡西没跟他抢，只是看着带土把背包甩到肩上，动作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他想说“昨晚没睡好就别硬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把我东西弄丢了。”

带土回头瞪了卡卡西一眼，嘴角却勾出个难以察觉的笑容：“知道了，笨蛋卡卡西！”

琳跟在他们身后，笑着说：“你们俩还是这么爱吵。”

阳光从东边的山坳里透出来，金色的光洒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卡卡西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带土和琳的笑声，听着带土絮絮叨叨地说“等到任务结束了，我要去吃红豆糕……”卡卡西突然觉得心里那点紧绷好像松了一些。

卡卡西没回头，也没看见，带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把那把刻着名字的短刀，握的紧了又紧。

那时候的卡卡西还不知道，有些话，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说；有些人，说了“晚安”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