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训练场飘着金晃晃的阳光,鸣人攥着螺旋丸,脚步踉跄,却不肯停下,额角的汗滴在草地上,溅起小小的湿痕。“卡卡西老师!你看我这次肯定能成的说!”鸣人仰头喊,笑容亮得像正午的太阳,眼里闪着“一定要变强、当火影”的光。
卡卡西靠在树干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额边缘,底下就是带土送给他的写轮眼。卡卡西看着鸣人蹦跳的背影,恍惚间竟觉得那抹黄色头发变成了黑色。带土当年也是这样,练体术时总是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却还梗着脖子喊:“笨卡卡,我以后肯定比你厉害,要当火影保护……你,还有琳和大家!”。那时带土的笑容也这样晃眼,连骂他是笨蛋时,眼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热乎气。
“卡卡西老师?你发什么呆啊!”鸣人凑到卡卡西面前,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螺旋丸的查克拉蹭到卡卡西的袖子,带着少年特有的莽撞。
卡卡西猛地回神,指尖的护额差点滑落。他定了定神,面罩下的嘴角扯了扯,却有些僵硬:“没什么,刚才在想训练要点。”卡卡西站起身,拍了拍鸣人的肩膀,指尖触到少年结实的胳膊时,心脏突然一紧。神无毗桥那天,带土的胳膊也是这样结实,却在岩石下变得冰冷,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再也抬不起来。
“鸣人,”卡卡西的声音轻得像风,“当火影……一定要记住,同伴比输赢重要,……别像我当年一样。”
鸣人没听出卡卡西话里的涩意,挠着头笑:“我知道!我要和佐助、小樱一起当火影……不对,是我当火影,保护他们!”
训练结束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鸣人蹦蹦跳跳地跑远,喊着“明天见”,卡卡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黄色彻底消失在街头。风卷起地上的草屑,落在他的鞋边,像极了当年带土跑远时,蹭在他裤脚的泥土,带着少年独有的温度。
卡卡西绕路去了村口的花店。老板娘正整理花束,看到他进来,熟稔地笑着打招呼:“卡卡西先生,还是要白色雏菊吗?”
卡卡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玻璃柜里的雏菊上。白色的花瓣干干净净,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年母亲节,带土偷偷在训练场旁摘了朵雏菊,红着脸塞给琳,说“琳一直在照顾我,这花给你!”;后来七夕,带土又摘了朵一模一样的,硬塞到他手里,调侃:“笨蛋卡卡西,七夕没人送你花吧,我勉为其难给你一朵。”那时他觉得男生之间送花太别扭,抬手就把花拍掉了,带土当时还气鼓鼓地骂他“不懂浪漫的笨蛋”。
老板娘包花时,指尖的动作很轻:“这花素净,放在碑前最合适。”
卡卡西没说话,指尖轻轻碰了碰雏菊的花瓣。当年被他拍掉的那朵花,应该也像这样,落在地上慢慢枯萎了吧?就像带土和琳,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画面,又翻涌上来:琳临终前难以置信的眼神,带土被压在岩石下时,最后望向他的、带着遗憾和他看不懂的目光。这些画面像生锈的针,扎在他心里,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付完钱后,卡卡西抱着花束转身,花束上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凉得像眼泪。他把花贴在胸前,脚步放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永远停在过去的少年,再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暮色渐浓时,卡卡西走到了慰灵碑前。碑上的名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他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擦拭“宇智波带土”和“野原琳”的刻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卡卡西把雏菊分成两束,小心地放在两座墓碑前。白色的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像两个孤零零的影子,守着冰冷的石碑。
“带土……”卡卡西坐在碑前的石阶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风吹散,“今天看到鸣人,他和你很像,都想当火影,都……很傻气,却又很认真。”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阶的缝隙,“还记得七夕那次吗?你送我雏菊,被我拍掉了。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该收下的……”
风卷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叹气,又像有人在偷偷抹眼泪。卡卡西抬头望着天,天边的晚霞红得刺眼,让他想起神无毗桥的血色黄昏。“我还是没学会怎么保护人,”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教鸣人他们的时候,总怕哪里没做好,怕他们像你和琳一样,因为我的失误……”话说到一半,就被哽咽堵住。
卡卡西沉默了很久,才转向琳的墓碑,声音更轻了:“琳,对不起。当年母亲节,带土送你雏菊,你笑得那么开心。可是因为我害死你,那朵花,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卡卡西站起身,对着两座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慢慢离开。暮色里,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像一根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随时都会碎裂。
卡卡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树林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人缓缓走出,正是带土。他周身的查克拉带着冷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走到慰灵碑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琳碑前的雏菊上,面具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伸出手,指尖的查克拉轻轻一扫,那束雏菊就被扫落在地,白色的花瓣散了一地,像被撕碎的、无人在意的、曾经的自己。
“卡卡西,你不配。”带土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带土死死盯着琳的墓碑,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当年是卡卡西亲手杀了琳,这个男人凭什么还敢来给琳送花?凭什么他能忘记七夕被拍掉的花,却假惺惺地给琳献殷勤?
带土弯腰捡起自己碑前的雏菊,手指拂过花瓣时,动作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只有我,能给你们送花。”他低声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对琳的愧疚,有对卡卡西的恨,还有一种偏执。当年被拍掉的花,是他独有的记忆,现在卡卡西的愧疚,也只能留在他的墓碑前。
带土把那束雏菊重新摆好,轻轻拍了拍碑石,像在安慰过去那个被拍掉花的他。随后转身消失在树林里,黑色的长袍扫过地上的花瓣,留下一串冰冷的脚印,没入深沉的暮色里。
卡卡西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没开灯,径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那里放着一枚生锈的苦无,是带土当年用的,上面还刻着模糊的“带土”。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苦无紧紧抱在怀里。白天训练时鸣人阳光的笑容、花店的雏菊、带土七夕送花时气鼓鼓的脸,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压得他喘不过气。
“带土……我是不是很没用?”卡卡西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当年我不该拍掉你的花,更不该没保护好你和琳。现在教学生,我总怕重蹈覆辙,可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卡卡西拿起苦无,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眼泪顺着面罩边缘滑落,滴在苦无的锈迹上。
卡卡西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全是他写给带土的信。有的纸上字迹工整,有的却被眼泪洇得模糊,其中一封写着“带土,今天看到雏菊,想起七夕那次,对不起,我不该摔你的花”,可这封信,和其他所有信一样,永远寄不出去。卡卡西拿起一支笔,想再写点什么,笔尖落在纸上,却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所有的“对不起”,都还是太苍白,太无力了些。
卡卡西把苦无贴在脸上,闭上眼睛。黑暗里,他仿佛又听到了带土的声音:“笨卡卡!摔了我的花,还敢偷偷难过?”卡卡西猛地睁开眼,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冰冷的月光,和无边的寂静。
“带土,我好想你。”卡卡西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在深夜里碎成一片又一片。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慰灵碑前的凉意,钻进房间,裹住那个孤零零的“稻草人”,像在拥抱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