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是在一阵钝痛中醒来的。
额角传来的触感粗糙又坚硬,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想抬手揉揉,却先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属于丁程鑫的栀子花香水味。
“笨蛋……”
嗔怪的语气带着笑意,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是丁程鑫惯用的撒娇腔调。马嘉祺的心猛地一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顺从地低下头,想去捕捉那抹属于他的温热。
预想中的柔软触感没有到来,反而是额头又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片坚硬上。
“嘶……”马嘉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丁程鑫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而是一块冰冷的、刻着字的石碑。
“马嘉祺之妻——丁程鑫”
几个宋体黑字,在灰白的碑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风从墓园的深处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腥气,卷着他额角的血珠,凉得他浑身一僵。
他睡在丁程鑫的墓碑前,刚才那一下,是磕在了碑角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三年前的日期。
马嘉祺盯着那串数字,眼神空洞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三年了。
丁程鑫离开他,已经整整三年了。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日子,丁程鑫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衬衫,站在演唱会的舞台中央,笑着对他比了个心。台下的应援灯牌汇成一片金色的海洋,丁程鑫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场馆的每个角落:“马嘉祺,等这场巡演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在后台的监控屏幕前,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可那场巡演,永远停在了最终场的前夜。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丁程鑫为了保护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
马嘉祺赶到医院时,只看到白布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和他口袋里攥着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求婚戒指。
“结婚”的约定,成了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
马嘉祺靠着墓碑坐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里面是丁程鑫的遗物。
有他没吃完的橘子糖,有他画了一半的简笔画,还有一本他们一起写的日记。
他翻开日记,第一页是丁程鑫熟悉的字迹:
“今天遇到了马嘉祺,他帮我捡了练习册,手指很好看,像弹钢琴的手。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好像有星星。”
马嘉祺的指尖抚过那些文字,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丁程鑫的墓碑前睡着了。
每次睡着,他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丁程鑫还是十七岁的样子,穿着干净的校服,在香樟树下对他笑。他们一起做题,一起听歌,一起在放学路上分享一副耳机。
梦的最后,总是定格在那个吻上。
丁程鑫踮着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带着橘子糖的甜味。他低下头,想把这个吻加深,却总是在这个时候,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他就醒了,发现自己正撞在墓碑上。
就像今天这样。
马嘉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墓园的管理员远远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个年轻人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他会对着墓碑说话,会给墓碑上的照片擦灰,会在墓碑前放上一束新鲜的栀子花。
管理员知道他是谁,是那个在演唱会上万众瞩目的歌手,也是那个失去了爱人的可怜人。
马嘉祺没有理会管理员的目光,他从包里拿出那束刚买的栀子花,放在丁程鑫的墓碑前。
“阿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今天的花很新鲜,和你以前最喜欢的那盆一样。”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丁程鑫的照片。照片上的丁程鑫笑得很灿烂,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知道吗?昨天我又梦到你了。”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梦里你骂我笨,说我接吻都能撞到额头……”
他顿了顿,眼眶又红了:“可我宁愿一直这么笨下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了马嘉祺额前的碎发。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栀子花香,感受到了那温热的呼吸。
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冰冷的墓碑。
“阿程,再等等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嘉祺的生活仿佛只剩下了两件事:音乐和丁程鑫。
他把对丁程鑫的思念都写进了歌里,每一首歌都成了排行榜的冠军,每一场演唱会都座无虚席。
可他再也没有在舞台上笑过。
他的粉丝们都说,马嘉祺的歌越来越有深度,越来越动人,却也越来越让人心疼。
只有马嘉祺自己知道,那些歌里的每一个音符,都是他对丁程鑫说不出口的话。
他还是每天都去墓园。
有时候是清晨,他会带着刚做好的早餐,坐在墓碑前,一边吃一边给丁程鑫讲今天的天气。
有时候是深夜,他会带着一瓶红酒,坐在墓碑前,一边喝一边给丁程鑫唱他们以前一起听过的歌。
他的额角因为频繁地撞在墓碑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粉丝们问起,他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不小心磕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和丁程鑫之间,唯一的、真实的联系。
那天,马嘉祺像往常一样在墓园待了很久。
他靠在墓碑上,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梦里,丁程鑫穿着那件白色的婚纱,站在教堂的尽头,对他伸出了手。
“马嘉祺,我们结婚吧。”
他笑着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丁程鑫。
就在他准备低头吻下去的时候,额角再次传来熟悉的钝痛。
他猛地睁开眼,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马嘉祺警惕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挡在了丁程鑫的墓碑前。
女人看着他,眼眶通红:“我是丁程鑫的姐姐。”
马嘉祺愣住了。
丁程鑫的姐姐?他从来不知道丁程鑫还有个姐姐。
“我……我能和你谈谈吗?”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马嘉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坐在墓园的长椅上,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马嘉祺。
“这是阿程出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就让我亲手交给你。”
马嘉祺颤抖着手接过信封,上面是丁程鑫熟悉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
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张孕检单。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马嘉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我怀孕了,是个小女孩,我给她取了个名,叫‘笑笑’。
请你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替我抱抱我们的孩子。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丁程鑫”
马嘉祺看着那张孕检单,上面的日期显示,丁程鑫出事的时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丁程鑫的墓碑,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恸哭声。
“丁程鑫!你这个骗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哭声噎住了。
原来,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爱人,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原来,丁程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为他着想,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崩溃,所以选择了隐瞒。
从那天起,马嘉祺不再只是一个人去墓园。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他和丁程鑫的女儿,笑笑。
笑笑长得很像丁程鑫,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梨涡一模一样。
马嘉祺会带着笑笑一起给丁程鑫送花,一起给丁程鑫唱歌,一起给丁程鑫讲他们父子俩的日常。
“妈妈,爸爸今天又写了一首歌,超好听的!”笑笑奶声奶气地对着墓碑说。
马嘉祺蹲下身,把笑笑抱在怀里,对着墓碑温柔地笑:“阿程,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
他的额角上,那道疤痕还在。
每次笑笑问起,他都会笑着说:“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秘密哦。”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在墓碑前,像一幅温暖而又伤感的画。
马嘉祺知道,他的余生,都会这样度过。
在每个有阳光的日子里,带着他们的孩子,来这里看看他的爱人。
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抱着他们的孩子,在梦里与他的爱人重逢。
他的吻,或许永远都等不到那温热的回应。
但他知道,丁程鑫的爱,会像这墓园里的栀子花一样,永远盛开在他的心里。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怀里笑笑的额头,然后看向丁程鑫的墓碑,低声说:
“阿程,我会带着笑笑,好好地活下去。
我们,永远在一起。”
风穿过墓园,带来了远方的歌声,那是马嘉祺新专辑里的主打歌,歌名叫《碑前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