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4

熬鹰需要耐性，恰好，现在的吴邪耐性是史无前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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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剥夺了睡眠权利的人精神和体力被极速消耗，明明是一直未睡未曾合过眼，裴望却是提不起多少精力去观察四周情况。

不清醒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完全的坏事，如果裴望此时能够清醒就会看到自己是怎样的孤立无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家族放弃才是对一个被家族万般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最致命的打击，吴邪还是留了一线，没有用这最直接最卑鄙的手段。

在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失神双眼时，吴邪会想起另一个同样被家族放弃的人吗，没有人知道答案，甚至于都没人会有这个疑问，在场的人里哪个不是各怀心事，没有谁有那个闲情逸致敢压上前路去赌那莫须有的真心。

裴望和黎簇在一同遭难后第一次再见到对方时没有任何交流，两人错身而过，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裴望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心里的脏话谱成了长篇，全是恭维吴邪的话。

裴望头疼的捂上了眼，没忍住叹了口气，明明醒着她却连自己被带到了哪儿都不知道，一路浑浑噩噩，直到被吴邪兜头浇了一身的冷水才清醒，真是够了。

手下的温度灼烫，就这温度也不用摸额头了，大抵是发烧了吧，裴望不太确定，她现在想事都想不太明白。

脑袋几乎炸裂般的疼痛让裴望的心情落入了谷底，最终还是没忍住狠狠一脚踹在地上。

至于为什么不是踹在吴邪身上，裴望咬紧了牙关，抬头看着满目的黄沙闭了闭眼，这是什么地方，沙漠！吴邪那个狗东西把她带到了沙漠！她都不知道这是哪里，要是撒哈拉沙漠那她还是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省的受罪。

如果是中国境内，裴望远远看着吴邪的背影，如果她能回去，她就打断他的腿关起来，让他也尝尝被人当鹰熬的滋味。

一旁的黎簇也是头疼的不行，倒霉催的他这受的都是什么罪啊，不仅被人划花了后背，还跟眼前这个遭雷劈的一起被折腾了好几天，怎么，死不了就往死里整是吧，什么仇什么恨啊，至于吗。

黎簇蔫哒哒的将手臂搭在旁边人的肩上拿人当拐杖，偶尔嘴里还会蹦出来几个含混不清的语句，脑子烧糊涂的黎簇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废话有多多，甚至于是自己干出的事有多离谱。

要知道在他还算清醒时与裴望说的上是针尖对麦芒，没跟裴望直接打起来已经是出乎吴邪和裴望的意料，毕竟在那两个人眼里黎簇一直是有情绪不稳的问题。

裴望的裤脚被人扯了下，低下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瘫到地上再起不来的拖油瓶艰难爬行的样子有些无奈，裴望默默放空了大脑，原地望天，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再低头时，黎簇已经晕了过去，裴望嘴角一抽，很没想到自己还有英雄救美的一天，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在心里默默问好了一遍吴邪的全家。

烦归烦，裴望还是捞起黎簇的后背将他背了起来，环顾一圈周围，人是不少，可就是没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裴望舔了舔干裂的唇，表情有些嘲讽，期待什么都好过期待人这种东西呢。

裴望一手托着黎簇，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和他一块塞颗糖，既是提神也是补充能量。

意识不清的黎簇被这怪异的味道刺激的再次清醒，他心想这什么鬼东西，难不成是那个花心大萝卜终于看他不顺眼准备毒死他了？

虚脱导致的神经僵滞让黎簇的反应变得迟钝，木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裴望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忍不住想，难不成怪人连口味也是怪的？他见吴邪也吃过，面不改色，两个怪人，两个，神经病。

意识不清的人容易出现嘴比脑子快的情况，很不幸，黎簇就是其中之一，裴望听见黎簇在背后骂她心中无语至极，还没傻到底嘛。

嘴里的糖做了特殊处理，化的很慢，裴望迫切的需要什么刺激来帮她提神厘清思路，索性直接咬碎了口中糖果，糖果碎裂后与舌面接触面积变大，融化快了很多，酸涩苦凉的尖锐味感占据了全部味蕾，足够刺激大脑让那阴魂不散的昏沉感有了片刻的抽离，为裴望争取到了一定的思考时间。

裴望看着远处的那个背影眼神奇异，对看戏的好奇远胜过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身处沙漠还是形容优越，与大部队统一的棕黑色系装束在她身上平白多出了几分野性，更显得桀骜。

裴望背着人向前迈步，慢慢理着混乱的信息丝线。人多声杂，她和黎簇在除了吴邪和王盟以外的那些人口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这是一支考古队，吴邪是考古队外聘的摄影师，名字用的也是假名，叫关根。

黎簇以为找考古队的人就能得救，结果是废了半天劲儿又被人给遣送了回来，考古队的人深谙不管闲事的保命法则，不会轻易让自己沾染上是非，随队护卫的还有一队军人，不过看黎簇的样子是不可能再去试探了。

考古队人员混杂，行程很赶，各个团体间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交集，他们尚且还没摸清吴邪跟考古队的真实关系，黎簇本来是没有想去考古队那里去摸路，是吴邪的态度改变了他的想法。

吴邪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让他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什么是该做的事，她这个搭头都有任务？他手下的人安排的这么紧张的。

干裂的嘴唇浸出了血的甜腥气，裴望舔了舔唇，默默又给吴邪加了条虐待的恶名。

吴邪离他们并不远，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故意将他们落下，让他们被落在了队伍最后。

在他们两个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吴邪扔下他们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看他们怎么死的吧，那倒不如把他们俩扔的再远些，看他们两个为了生能做出什么突破下限的事岂不是更有意思。

裴望满脑子里跑火车，一点都没有认真对待事实现状的焦急情绪，嘴里叼着根不知道打哪儿摸来的抹掉了棘刺的绿枝，悠悠荡荡的上下晃着，跟她如出一辙的难驯。

沙丘难行，裴望背着一个人更是难走，走不远就会摔一跤，数不清摔了多少次，裴望不厌其烦的爬起来接着走，归功于良好的家族教育，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即便是这么折腾也没有趴下。

同样的，归功于良好的家族教育，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了自己被放弃的结果。对于这个结果裴望没有多少伤心，利益是永恒不变的课题，她的份量有多重她自己清楚，被放弃不是什么会令人意外的结果。

只是她再怎么说也是裴家嫡系，想让裴家放弃她的代价可不低，吴邪是拿什么换的呢，他那个九门可抵不上她的份量，她没那么不值钱，所以，会是什么呢？

信息源被斩断的裴望找不到突破点，无奈只能将视线投注在吴邪身上，试图在这个游戏主导者的身上找到游戏的最终目标，以期从他身上逆推出全局主题。

裴望可以肯定将视线放在吴邪身上绝对不是件好事，但是相较于当个眼盲心瞎，只能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傻子，她还是想当个明白鬼的，自投罗网又怎么样，跳就跳。

考察队在一处海子旁扎营，初到此地的人们都在忙碌着，生火，取水，扎帐篷，安置老弱病残。比不上有条不紊，不过也算是乱中有序。

裴望在找到吴邪后就将黎簇扔给了他，转头自己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此时不卖惨更待何时。

吴邪本是在忙着扎帐篷，这才刚接住一个转眼就又晕了一个，吴邪跟刚从帐篷里走出来的王盟一对视，两脸懵懵。

手下的异样温度就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一个比一个不同寻常，吴邪就是脑子被狗啃了也知道这两个是发烧了，耗了近三天才到这种程度，该说不说吴邪是有点意外的，现在的小孩子身体素质都这么好了吗，都这么能熬。

一旁的王盟搭手跟吴邪一起将两个人拖进了帐篷，准备的应急药品里有醋酸钠林格液和退烧药，王盟在一旁准备针剂。

这两个的情况已经不单纯是发烧那么简单，熬到这种程度是虚脱了，这晕的也不是第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王盟的手很稳，一针一个，一点都没扎偏，收拾好了残局王盟就在旁边找了块地方坐了下去。他是不怎么关心这两个小豆丁的，但是他有点好奇，好奇人会为了生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毕竟这两个的表现跟他以往见过的人的表现大相径庭，看得出来玩心很重，好奇心也重，有点像以前的老板，好奇。

吴邪坐在一旁看着手里刚才被裴望塞来的糖抿唇沉默，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想的多，敢想敢做，都三天了，还想着怎么算计他。习惯成自然，拿这种手段对付他不是没用，怕就怕她凑不够给他养成习惯的时间。

银白色的铝箔糖纸在吴邪指尖展开，里面是颗有些化了的糖，深酒红的颜色，是裴望的糖里少有的正常颜色，吴邪挑了挑眉，并不意外，捏碎了手里的糖，挑了块小的尝了尝。

刚入口的瞬间吴邪就皱起了眉，单宁的涩感占据主导，次一级是一种浓郁的酸味，甜味在前两种刺激口味的冲击显得极为薄弱，是红酒糖啊。

吴邪抬起头看向躺倒在睡袋上的裴望，搞不懂怎么会有人的口味这么特别。这些东西给人吃真的没问题吗？

舌尖的涩感经久不散，就是流水也没办法洗去，吴邪想了想，还是没有给裴望喂这样的糖，而是跟考察队里的几个女孩子换了一些正常点的糖果，挑了颗无色的糖果喂给了她，是正常的薄荷糖，发烧时嘴里会发苦，她的口味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惯，反正他吃着还行。

啪嗒一滴眼泪砸在吴邪手心，吴邪动作不停，托着裴望的脸快速给她擦去了额头的汗，还有刚才喂退烧药时撒在她脸侧的水。收拾好后吴邪小声嘟哝了句，“哭早了，现在哭了以后哭什么。”

本来是打算在考察队里找人看着她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裴望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倒是可以拿刀割了，但是这让他莫名想起了某个典故，感觉很奇怪就没有这么做，就连冷毛巾都是王盟弄好拿过来的。

吴邪都有些羡慕王盟了，跟裴望比起来黎簇好处理多了，彻底晕了，怎么摆弄都没反应，虽然沉是沉了点，但是乖啊。

低头再看，自己的衣服依然没能获得解放，吴邪拽了一下，没拽动，行，乐意抓就抓吧，随你。吴邪侧坐在裴望身边，没去做任何有明显意味的事，就只是单纯的发着呆，另一旁醒着的王盟也是如此。

裴望醒来的要比黎簇更早，时间过的不久，外面的天色都还没黑，裴望睁开眼看了下就又闭上了眼。搞什么不好搞这种温情戏码，她是真的没辙了，吴邪他能不能消停点啊，人类的感情再怎么复杂也不能这样玩吧。

才三天而已，她就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了，再这么下去她就完了，拿着人性的弱点去跟人类的本能感情对攻，吴邪可真会玩儿...

“醒了就起来，旁边才是你的帐篷，回去睡。”

又来了，温和到不行的语气，裴望叹了口气，抓着吴邪的衣服爬起来，用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跟他要手机打字。

吴邪摇了摇头，平静的说着令裴望想打人的话，“我不打算把手机给你。”

裴望委屈的蹙眉，满眼都是那我怎么办，吴邪不为所动，默默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还是没拽动，转过脸看看裴望又瞅瞅底下，示意她撒手。

裴望看见只当看不见，笑着去逗吴邪，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缠上了一缕他的头发，想着要使点力看他变了表情，还没开始玩就见吴邪突然冷了脸。

吴邪抓住裴望的手腕用力，衣角已然垂落，吴邪起身离开，没管愣在那里的裴望哪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