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陶灵芝背着塞得满满当当、专业程度焕然一新的登山包，站在了学校东门口。凉风吹拂，晨光熹微，街道上车流尚且稀疏。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她提前了半小时，既是因为兴奋，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等。
然而，当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如同蛰伏的猛兽般，精准而安静地滑停在她面前时，她才意识到，他或许来得更早。
车窗降下，露出江玉漓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专业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衬得下颌线愈发冷硬。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遮住了眼神，让人看不清情绪。
“上车。”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
“江先生早。”陶灵芝连忙拉开副驾的车门，将沉重的背包卸下，塞进后座。车内弥漫着一种干净的、混合着皮革和淡淡雪松香气的味道，和他的人一样，冷冽而整洁。
她系好安全带，偷偷瞟了他一眼。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启动车子，动作流畅而稳定。墨镜掩盖了他大半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导航系统冷静的提示音。
陶灵芝有些局促，手指绞着冲锋衣的衣角——正是他送来的那件灰紫色。她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寂：“江先生，谢谢您送的冲锋衣和药品，很合身，也很实用。”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过了几秒，才补充了一句，“合适就好。”
然后，又是沉默。
陶灵芝并不意外他的沉默，只是这狭小空间里的独处，让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个人存在的气场，强大而稳定，无声地充斥在整个车厢内。
车子驶出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被郊区的绿意和远山的轮廓取代。阳光彻底挣脱了地平线，将山脉染上一层金边。
“吃过早餐了？”他突然开口，打破了长达半小时的寂静。
“啊？吃……吃过了。”陶灵芝连忙回答，心里微微一动。他是在关心她吗？
“嗯。”他应道，随后单手扶着方向盘，从旁边拿过一个纸袋，递给她，“咖啡。和三明治。”
陶灵芝愣愣地接过。纸袋是温热的，散发着咖啡的醇香和烤麦片的香气。
“不知道你的口味，买的黑咖和金枪鱼三明治。”他语气平淡地解释，仿佛这只是顺手一带，不值一提。
“谢谢……谢谢江先生。”陶灵芝捧着温热的纸袋，感觉那热度从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心里。他居然连早餐都准备了？如此细心，却又做得如此不动声色。
她小口地喝着咖啡，醇苦的液体唤醒了她清晨的神经。偷瞄他一眼，他依旧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气氛似乎不再那么僵硬和令人窒息。咖啡的香气、食物的温度、还有他偶尔极其简短的问询（“温度合适？”“音乐？”），像细小的溪流，在两人之间缓慢流淌。
陶灵芝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山脉越来越近，连绵起伏，苍翠欲滴。
“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他看着导航，告知行程。
“好的。”陶灵芝点头。她注意到车速平稳，即使是在盘山公路上，他也开得极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风景一路向后，奔赴一个共同的目的地，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沉默不再是隔阂，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无需言语的陪伴。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上投下光亮。陶灵芝看着那双手，想起它们翻阅建筑设计图、拿着勘察笔记、甚至……递给她外套和咖啡的样子，心跳不知不觉又漏跳了一拍。
旅程，才刚刚开始。
而这座沉默的冰山，似乎正在用他独有的方式，一点点地，融化着周遭的空气，也悄然侵入她心中的领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