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前的那个白天，对陶灵芝来说格外漫长。她反复检查着晚上要穿的衣服——一条温柔又不失俏皮的杏色连衣裙，最终还是室友看不下去，按着她帮她化了个精致的淡妆。
“行了行了，够美了！保证把那个冰山建筑师迷得晕头转向！”室友笑着把她推出门。
陶灵芝提前十分钟到了宿舍楼下，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六点整，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准时滑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江玉漓今天没穿西装，是一件质感很好的深蓝色针织衫，衬得他肤色更白，气质少了几分工作中的冷硬，多了些许居家的慵懒。左臂的护具依旧戴着，却奇异地与他此刻温和些许的气场融为一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停顿了几秒。
“上车。”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陶灵芝似乎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与平日不同的波动。
“江先生。”陶灵芝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是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嗯。”他应了一声，发动车子。视线扫过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裙子，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很漂亮。”
简单的三个字，让陶灵芝的心瞬间炸成了烟花。她脸颊绯红，低声道：“谢谢。”
去餐厅的路上，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两人都没有多说话。陶灵芝偷偷看他专注开车的侧脸，感觉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甜而紧绷的张力。
餐厅位于一栋老洋房里，环境私密雅致，灯光柔和。侍应生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江玉漓很自然地为她拉开椅子，才走到对面坐下。
点菜时，他将菜单递给她：“看看喜欢什么。”自己则对侍应生熟稔地报了几个招牌菜名，并特意叮嘱了忌口和做法，显然提前做过功课。
等待上菜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令人不安，反而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窗外是庭院里精心打理过的竹影，窗内是柔和灯光下他深邃的眉眼。
“肩膀……恢复得还顺利吗？”陶灵芝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嗯。下周可以开始轻度力量训练了。”他回答，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交握放在桌上的手上，“你呢？论文数据整理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正在写初稿。多亏了您之前的资料和启发。”陶灵芝老实回答。
菜很快上来了。食材确实新鲜，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江玉漓用餐礼仪极好，即使左手不便，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他不时会用公筷将她可能感兴趣的菜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动作自然，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却透着细致的关心。
他们聊着天，话题不再局限于工作和学业。他会问起她小时候采蘑菇的趣事，她会听他偶尔提及在国外求学时遇到的建筑奇观。他话依然不多，但倾听时很专注，偶尔被她逗笑，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也能让陶灵芝心跳加速好久。
晚餐在一种近乎完美的氛围中进行着。甜品是抹茶慕斯，口感细腻，微苦回甘。
就在陶灵芝小口品尝着甜品时，江玉漓放下了手中的小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抬起眼，目光沉静而认真地看向她。
餐厅里柔和的背景音乐仿佛在瞬间远去。
陶灵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握着甜品勺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陶灵芝。”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嗯？”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灯光，也映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脸。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某个重要的决定。
“这段时间，”他开口，语速比平时稍慢，“谢谢你。”
陶灵芝的心微微下沉。谢谢？难道这只是一场答谢宴？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和你相处，”他继续，目光没有丝毫游移，直直地望进她眼底，“感觉很不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陶灵芝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低沉的声音。
“我不太擅长表达。”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并不十分满意，但还是说了下去，“但我想，我们可以试着……以更明确的关系相处。”
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告白，甚至语句都带着他特有的、近乎笨拙的直白。但正是这种毫无修饰的真诚，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陶灵芝的心上。
更明确的关系……
他是在说……男女朋友吗？
巨大的喜悦和酸涩同时涌上眼眶，让她眼前有些模糊。她张了张嘴，想立刻说“好”，却发现自己激动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努力平复心情，准备给出肯定答复的瞬间，江玉漓放在桌面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储存姓名，但归属地显示为海外的号码。
江玉漓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陶灵芝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凝重，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厌烦。
震动声执着地响着，打破了刚刚营造出的、无比重要的氛围。
他抬眼看向陶灵芝，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歉意和未尽的言语。
“抱歉，”他拿起手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细听之下有一丝紧绷，“我需要接个电话。”
他站起身，对她示意了一下手机，便快步朝着餐厅外安静的走廊走去。
陶灵芝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我愿意”或者说“好”，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刚刚被暖意和甜蜜充盈的心脏，仿佛瞬间被挖空了一块，随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点点变凉。
桌上精致的甜品失去了味道，柔和的灯光也变得有些刺眼。
那个未完成的答案，和那通突兀的越洋电话，像一片突如其来的阴云，笼罩了原本晴朗的夜空。
陶灵芝坐在原地，握着微凉的甜品勺，心里充满了未知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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