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听雨轩归来，“陛下”二字便如同魔咒，时不时便在云芷脑海中回响，搅得她心绪难宁。
她试图将那声低喃当作错觉，可墨炎当时那复杂至极、仿佛透过她看向遥远过去的眼神，却无比清晰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修炼时，偶尔会走神。 对着水镜梳发时，会莫名打量自己的眉眼，试图找出是否真的与某人相似。 甚至有一次，她路过坊市，看到一个卖糖人的老伯，竟鬼使神差地买下了一个小狐狸形状的糖人，买完后又看着那糖人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自己为何要买它。
种种异样，堆积在心。
是夜，云芷于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才沉入梦乡。
梦境，如期而至。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种沉重而悲伤的情绪包裹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在迷雾中茫然前行，不知要去往何方。
忽然，前方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之声、愤怒的咆哮、以及一声压抑的、幼兽痛苦的哀鸣。
她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迷雾似乎淡了些许，她隐约看到一片漆黑的山林，月光被扭曲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阴影之中，似有数道庞大的、不似人形的黑影在疯狂攻击着什么。
攻击的中心，有一点微弱的、洁白的微光。
那白光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云芷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和焦急，她想冲过去，身体却沉重无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白光在围攻下越来越黯淡。
“……不……”她无意识地呢喃，在榻上不安地扭动头颈。
就在这时，梦境陡然切换！
四周变得温暖明亮起来，似乎是一处极为华贵的宫殿。雕梁画栋，纱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的、让她莫名安心的冷香（像极了听雨轩的味道）。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袭绣着金色凤凰的明黄常服，衣袖宽大，面料触感细腻非凡。
这是……哪里？
她疑惑地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张软榻，榻上侧卧着一个身影。
视线有些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依稀觉得那身影慵懒而尊贵，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卷书册。
而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软榻边，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的小东西。
那似乎是一只……幼小的白狐？
它蜷缩在那里，身上似乎还带着未愈的伤痕，一双湿漉漉的、碧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充满依赖地望着榻上的人。
云芷的心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她看到“自己”（穿着凤袍的她）朝着那小狐狸伸出手去，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软的皮毛……
就在此时！
“嗬——！”
云芷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冷汗，呼吸急促不已。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一片宁静。同院师姐们均匀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了。
那冰冷的杀意、幼兽的哀鸣、华贵的宫殿、还有那只依赖望着“她”的小白狐……尤其是最后那双碧色的眼睛……
碧色？
云芷猛地捂住了嘴。
青冥长老的眼睛……在偶尔不经意间，眸底深处似乎也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若非仔细绝难察觉的……碧色流光？
难道……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
难道梦中那只受伤的、被她（或者说是那个穿着凤袍的“她”）收养的小白狐……就是……
不！不可能！
云芷用力摇头，试图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青冥长老是修为高深的前辈，怎会与一只梦中幼狐有关？那只是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她白日里思虑过甚了。
她重新躺下，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却再也无法入睡。
眼前反复浮现的，是迷雾中的追杀，是宫殿的华贵，是那双依赖的碧眼，还有听雨轩中，墨炎那双深邃的、偶尔会掠过一丝悲伤和苍凉的眼眸。
它们交织在一起，混乱却又隐隐透着某种令人心慌的关联。
长老…… 陛下…… 小白狐……
这些碎片般的词语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织成一张模糊而巨大的网，将她困在其中。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在青冥长老那神秘冷漠的外表之下，似乎真的隐藏着一个巨大而沉重的、与她息息相关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正通过光怪陆离的梦境，向她悄然揭开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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