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神那焚尽八荒的一击过后,战场并未立刻迎来天兵天将新的一波进攻,反而陷入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土地已彻底化为焦土,地面不再是熟悉的黑褐色,原本在此的广袤树林早已不复存在,与此同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被地狱之火反复灼烧、熔融后又凝固的诡异暗琉璃色,踩上去还能感受到残留的、透过鞋底灼烧皮肤的滚烫。在这片焦黑的大地上,狰狞的裂痕如同巨兽的爪印般肆意蔓延,有些裂缝深处甚至还隐隐透出暗红色的余烬,仿佛大地本身都被这一击伤及肺腑,仍在痛苦地呻吟。
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散落得到处都是,如同被顽童肆意丢弃的玩具。一柄半融的长枪斜插在焦土中,枪缨早已化为灰烬,枪杆焦黑断裂;一面厚重的塔盾被从中撕裂,边缘还保持着熔融时向下滴落的怪异形状;更多的则是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武器残片,与焦黑的泥土混杂在一起。
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还未被天神怒斩散发出的凤凰之火燃尽的残肢断骸。它们并非如同普通的尸体,大多已在凤凰真火那极致的高温下碳化、扭曲、甚至部分气化。一具焦黑的骨架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手中的刀却已熔化黏连在臂骨上;几只被烧得缩成一团、无法辨认原貌的残躯散落在四周;更多的是在地面上留下的、人形的焦黑色阴影印记、未被燃尽的遗骸和只剩一点点血肉被凤凰之火烧成焦黑的灰烬——那是天兵天将在瞬间被蒸发后,唯一留下的存在过的证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浓重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并未完全被高温驱散,反而与皮肉焦糊的恶臭、金属熔炼后的刺鼻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力被烧灼后产生的臭氧般的怪异气息混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生气的环镜沉重地压迫着每个人的鼻腔和肺叶,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死亡本身。
偶尔有微风吹过这片死地,卷起的却不是尘土,而是灰白的骨灰和黑色的余烬,它们打着旋,发出窸窸窣窣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响,就像是他们未散尽的灵魂,在诉说着不甘,更添几分阴森与凄凉。
这片被天神怒斩犁过的战场,此刻更像是一片被神明遗弃、被冥府拒收的绝望炼狱,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一击所蕴含的、超越凡间想象的毁灭力量。
羽灵神拄着法杖,单膝跪伏在焦土之上,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喷吐出灼热的火星。他身上那璀璨的金纹已彻底失控,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剧烈搏动,明灭不定。纹路亮起时,是刺目欲盲的熔金色,将他脖颈和脸颊的皮肤映照得近乎透明,血管凸起,仿佛有熔岩在奔流;纹路暗下时,则转化为一种闷烧般的、不祥的暗红,如同冷却中仍蕴藏滔天热量的烙铁,缕缕青烟从龟裂的皮肤处渗出。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眸子,熔金色的光芒在其中混乱地闪烁,交织着无尽的痛苦、暴戾与一丝残存的挣扎。他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不稳定,时而如火山喷发前般压抑死寂,时而又如海啸般向着四周猛烈炸开,将脚下的焦土再次融化。
……剑侠客的虎口早已崩裂,鲜血将霜冷九州的剑柄染得黏滑。他每一次挥剑劈开挡路的焦黑残骸,手臂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喘息,耳中只有嗡嗡的轰鸣,心头是被千军万马包围的迷茫,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觉手足无措。但他没有停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里,逍遥生曾倒下的方向。
“逍遥生!虎头!听得见吗?!” 他嘶哑的吼声淹没在风声里,显得微不足道。
不远处,一堆坍塌的巨石下,忽地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逍遥生以折扇艰难地撑起身体,扇骨已现轻微裂纹。他方才强行催动“推气过宫”稳住心脉,此刻五脏六腑仍如翻江倒海。他循着剑侠客的声音望去,看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英女侠正搀扶着几乎无法独自行走的巫蛮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灼热的琉璃地面,向他靠拢。巫蛮儿手中的宝珠黯淡无光,显然为抵挡先前冲击耗尽了力量。
“这边!” 逍遥生压低声线,努力挥了挥手。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传来巨石滚落的轰响。只见虎头怪怒吼着,用宽阔的脊背顶开一根燃烧的巨木,巨魔王则挥舞大刀为他扫清障碍。两人背抵着背,如同移动的堡垒,虽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声音来源移动。巨魔王对着虎头怪说道:“虎头怪你有没有事伤要不要紧?”虎头怪看看身上的伤对着巨魔王说道:“俺身上的伤没问题不碍事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的呢?”巨魔王摇了摇头道:“没事死不了。”
杀破狼紧贴着一段焦黑断裂的矮墙,无声地移动。他指节分明的手指始终扣在弓弦之上,一支羽箭已悄然搭上,箭镞在弥漫的烟尘中泛着冰冷的幽光,如同毒蛇蛰伏,随时准备弹出致命一击。
他的感官绷紧到了极致,耳廓微动,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响;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将他包围住的天兵天将,肌肉记忆让他为每一次可能的突然袭击都做好了预判。
龙太子卷起一道微弱的水流,浇熄了前路的余烬,为众人开道。飞燕女、狐美人和玄彩娥警惕地注视着那些将他们死死围住的天兵天将。
这些天兵天将虽是将众人围住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众人每走一步,天兵天将犹如潮水般向两边退去没有一人敢挡住天命之人们,他们皆是面露恐惧,双手颤抖,没有一丝一毫战意。似是还没有从羽灵神刚刚那毁天灭地的一招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没有欢呼,没有寒暄。当众人终于在这片相对完整的断墙下汇聚时,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疲惫与伤痛。
玄彩娥的治愈光华再次亮起,虽微弱却精准地落在伤势最重的同伴身上。舞天姬默默接过她,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也渡了过去。
“……都还在?” 剑侠客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烟灰血污的脸,声音干涩。
“……都在。” 逍遥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但他……他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
“不行!” 英女侠猛地抬头,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锐,“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那个状态,如果天庭又派了大能……” 她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没人说要丢下他!” 剑侠客低吼一声,因用力而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你看他现在!我们怎么过去?谁又能保证靠近了不会被他周身那股力量再次震伤?”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焦灼与无力。
就在他们争论的当口,羽灵神身体猛地一震,周身的金纹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混乱的能量冲击波呈环状再次扩散开来,虽然威力远不如前,但仍将断墙震得簌簌作响,也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想要立刻冲过去的冲动。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此时的羽灵神,既是他们誓死要守护的同伴,也是一个他们无法轻易接近的危险风暴眼。
逍遥生看着不远处羽灵神不解的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连凤凰血脉都没办法压制,我们如果遇到了这股力量背后的真实操控者,我们该怎么办?”
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接着说下一句,此时此刻照在他们心头上的是无限的绝望茫然和无所适从……
剑侠客强大其精神对着众人说道:“大家不要那么死气沉沉的嘛,我们连蚩尤都打过了,也未必打不过这股力量的操纵者。”
就在剑侠客等人因羽灵神去留问题争执不下、绝望弥漫之际,天际骤然响起庄严的钟磬之音!
原本被凤凰之火映红的云层如同幕布般被无形大手向两侧撕开,道道纯净而冰冷的金色霞光自九天垂落,照亮了整个狼藉的战场。霞光之中,六尊巍峨如山岳般的法相缓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