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宫墙内的积雪消融,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养心殿的风波渐渐平息,皇上虽不再日日歇在景仁宫,却也时常过去坐坐,两人之间依旧没什么温情,却也少了几分剑拔弩张。
柳依依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份麻木空洞淡了许多,眼底渐渐有了些往日的光彩。她依旧会去养心殿,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抗拒,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礼貌而疏离。皇上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些,虽仍有不满,却没再刻意刁难。
这日清晨,景仁宫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锦书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内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紧张:“娘娘,药好了。”
赵皇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抽芽的柳树,脸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总觉得困倦乏力,食欲不振,起初以为是春日倦怠,没太在意,可症状越来越明显,便请了太医来看。
“怎么样?太医怎么说?”赵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已经不年轻了,又经历了赵家的变故,身体早已大不如前,怕是……如果命运如此,她也只好认下。
锦书放下药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娘娘!太医说……说您这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喜脉……”赵皇后愣住了,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却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悄然孕育。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有惊喜,有惶恐,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
“娘娘,您终于有孕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锦书喜极而泣,“奴才这就去告诉皇上!”
“等等。”赵皇后叫住她,眼神有些犹豫,“先别声张。等……等确定了再说。”
她心里没底。皇上对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态度?是期待,还是……忌惮?毕竟,这是嫡子,是未来的储君。以他多疑的性子,会不会因此更加防备?
锦书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明白皇后的顾虑,点点头:“是,娘娘。”
可这等喜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太医诊出喜脉后,按规矩要记录在册,上报内务府。不出半日,皇上就收到了消息。
养心殿内,皇上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文书,愣了许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皇后娘娘脉息平和,已有一月身孕。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喜脉”二字,眼神复杂难明。他从未想过,赵清婉还能为他诞下子嗣。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在他们之间早已只剩下冷漠和隔阂的时候。
“皇上?”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要不要……摆驾景仁宫?”
皇上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备份赏赐,送到景仁宫。告诉皇后,让她安心养胎,宫里的事,不必操心。”
“奴才遵旨!”李德全心里松了口气,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并不排斥这个孩子。
景仁宫收到赏赐时,赵皇后正在小憩。看着那些送来的补品和安胎药,她只是淡淡地吩咐锦书收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娘娘,皇上这是……认可这个孩子了?”锦书试探着问道。
赵皇后睁开眼,眼神平静:“认不认可,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孩子,与他无关。”
话虽如此,她抚着小腹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小生命,是她在这冰冷深宫里唯一的血脉牵连。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皇后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长信宫内,柳依依听到消息时,正在给一盆兰草浇水。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太好了!皇后娘娘终于有孕了!”
卫答应也笑着说:“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皇后娘娘盼这个孩子,怕是盼了很多年了。”
蒋才人却叹了口气:“只是……这孩子来的时机,怕是有些微妙。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韩嫔也道:“是啊,咱们得更小心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伤害到皇后娘娘和孩子。”
众人都点了点头。皇后有孕,看似是喜事,却也可能引发新的风波。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嫡子的分量,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我得去看看皇后娘娘。”柳依依放下水壶,“就算不能帮上什么忙,也得去给她道声喜。”
“我陪你一起去。”卫答应立刻道。
两人来到景仁宫,赵皇后正靠在榻上养神。见她们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们来了。”
“恭喜皇后娘娘!”柳依依和卫答应齐声行礼,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喜悦。
赵皇后让她们坐下,看着柳依依,眼神柔和了许多:“外面都知道了?”
“嗯,都传开了。”柳依依点点头,看着皇后的小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有些累。”赵皇后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这是喜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卫答应笑着说,“娘娘一定要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安心等着小皇子降生。”
提到“小皇子”,赵皇后的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柳依依看在眼里,轻声道:“娘娘,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您的宝贝。您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赵皇后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一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柳依依和卫答应怕打扰皇后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走出景仁宫,卫答应感慨道:“真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能有孕,希望这个孩子能给宫里带来些好运气。”
柳依依也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并不会像她们期望的那样平静。
而此刻的养心殿内,皇上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抽芽的柳树,久久不语。李德全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皇上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传令下去,加派侍卫守护景仁宫,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靠近。皇后的饮食起居,要亲自过问,不得有丝毫差错。”
“奴才遵旨!”李德全连忙应声。
皇上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眼神深邃难测。这个孩子,是他和赵清婉的嫡子,是大清的储君。他必须保住他。
只是,除了这层身份,这个孩子,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是弥补过去的遗憾,还是……新的猜忌的开始?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赵清婉有孕的那一刻起,这深宫的平静,或许又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