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宫墙内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映得红墙愈发明艳。赵皇后的胎像日渐稳固,皇上虽未日日守在景仁宫,却也时常派人送去安胎的补品,宫中上下对皇后的起居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
柳依依隔三差五便去景仁宫探望,有时陪皇后说说话,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两人之间的氛围平和而温暖。长信宫的姐妹们也各自安好,后宫一派难得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内务府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庄轻云,因“贤良淑德,深得太后喜爱”,被选入宫,封为“庄嫔”。
消息传来,后宫众人心里都有些微妙。谁都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赵皇后,当年赵家出事,背后少不了太后的推波助澜。如今皇后有孕,太后却把自己的侄女送进宫,其意不言而喻。
更让人议论纷纷的是,这位庄嫔入宫当日,见过她的宫女太监都说,她的眉眼竟与年轻时的赵皇后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笑起来时,像极了当年那个明媚张扬的镇国公府嫡女。
柳依依第一次见到庄轻云,是在给太后请安的路上。
那女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宫装,身姿窈窕,正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往前走。她走得不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笑容,眼神却四处打量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和得意。
当她的目光扫过柳依依时,微微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柳依依也回了一礼,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嫉妒,而是觉得她那刻意模仿的姿态,让人看着别扭。
“这就是庄嫔?”同行的卫答应小声道,“果然和皇后娘娘年轻时有几分像。”
“何止是像。”蒋才人皱着眉,“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痕迹。”
韩嫔淡淡道:“太后这步棋,下得倒是精准。知道皇上心里的那点念想,特意送个‘替身’过来。”
柳依依没说话,只是想起了赵皇后如今平静的面容。那个曾经明媚张扬的女子,早已被岁月和伤痛磨平了棱角。这个庄轻云,就算再像,也终究不是她。
果然,不出几日,庄轻云便成了后宫最受瞩目的存在。
皇上几乎日日都翻她的牌子,赏赐流水般地送入她的承乾宫。有时在御花园偶遇,皇上会牵着她的手,低声说笑,那宠溺的模样,是后宫众人从未见过的。
庄轻云也很会讨皇上欢心。她不像柳依依那般疏离,也不像赵皇后那般冷淡,她会撒娇,会卖萌,会在皇上处理政事时安静地陪在一旁,也会在皇上烦闷时讲些笑话逗他开心。
更重要的是,她从不避讳自己与赵皇后的相似之处,甚至会故意提起:“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年轻时很喜欢骑射?臣妾也想学,您能教臣妾吗?”
皇上看着她那双与记忆中相似的眼睛,往往会愣神片刻,然后温和地答应:“好,朕教你。”
一时间,承乾宫门庭若市,不少低位妃嫔都想巴结庄嫔,希望能借她的光,得到皇上的一丝垂怜。
而景仁宫,则越发安静了。
柳依依去探望赵皇后时,见她正临窗看书,神情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后娘娘,您听说了吗?皇上最近……”柳依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皇后合上书,看向她,淡淡一笑:“听说了。庄嫔很受宠,是吗?”
“是。”柳依依点点头,“大家都说……她很像您年轻时的样子。”
赵皇后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她的淡定让柳依依有些意外,却也松了口气。
“皇上愿意自欺欺人,就让他去。”赵皇后看着窗外,眼神悠远,“我现在只在乎我的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依依看着她抚着小腹的手,那上面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坚定,心里忽然明白了。对皇后而言,过往的爱恨早已不重要,这个孩子,才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
“娘娘说得是。”柳依依道,“您安心养胎,其他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赵皇后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此时的承乾宫内,庄轻云正依偎在皇上怀里,手里把玩着一支皇上刚赏赐的凤钗。
“皇上,您说臣妾和皇后娘娘,谁更漂亮?”庄轻云仰起脸,眼中带着一丝试探。
皇上低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他沉默了片刻,道:“各有各的好。”
庄轻云心里有些不满,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娇嗔道:“皇上又哄臣妾。臣妾知道,臣妾哪能跟皇后娘娘比。”
皇上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小丫头,心思倒是多。在朕心里,你就是你,不必和任何人比。”
这话让庄轻云心里舒坦了不少,她往皇上怀里靠了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知道,皇上心里终究是有她的。只要她牢牢抓住这份宠爱,迟早能取代赵皇后的位置,成为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她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仿佛预示着她光明的未来。却不知,这深宫的宠爱,从来都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镜花水月,终究会有破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