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空市的秋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某些毫无征兆闯入意识的东西。Akso医院心脏外科中心副主任办公室内,黎深刚结束一场长达六小时的手术。无影灯的白光似乎还残留在视网膜上,混合着消毒水和血液的微腥气味,构成他日常的底色。他脱下手术服,动作精准而疲惫,每一个步骤都遵循着效率最大化原则,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理性,冷静,高效。这是黎深行走于世,尤其是立足于生死一线的医疗领域的盔甲。情绪是冗余代码,是干扰项,他早已习惯将其压缩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也正因如此,那些不合时宜的“幻觉”才显得如此突兀和……恼人。
一切始于一周前。一位出院的小患者送给他一小盆茉莉,感谢黎医生的救命之恩。洁白的花朵,香气清幽却执拗。黎深礼貌收下,转头便让护士长放在了护士站——他办公室不适宜摆放任何可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然而,那香气似乎赖上了他。
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不是主刀医生,身边也没有忙碌的医护。他站在一片朦胧的微光里,眼前是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孩。她穿着简单的连衣裙,发丝柔软。他看不见她的脸,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感,心脏深处传来细微却清晰的抽痛。他试图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女孩缓缓转过身,手里捧着一束盛开的茉莉,她对他笑了笑,眼神温暖而依赖,嘴唇微动,似乎在呼唤一个名字……但他听不清。
梦到此戛然而止。
黎深睁开眼,凌晨三点,卧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和他自己平稳却比往常稍快的心跳。他坐起身,按了按眉心。
荒谬。
大脑在休息时产生的无意义电信号。他这样定义。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医生身份更让他对此嗤之以鼻。
但接下来的几天,这个梦反复造访。有时是那个背影,有时是模糊的笑语,有时甚至是……指尖触碰的温热幻觉。更让他不适的是,白天偶尔也会走神。看到护士站那盆茉莉时,翻阅病历写下“茉莉”二字时,甚至只是闻到类似那梦中的清香时,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会猛地撞进脑海——
黎深的手指正划过平板电脑上复杂的心脏解剖图,讲解着手术要点。视线边缘,一只纤细的手小心地递过来一杯咖啡,杯口氤氲着热气,指尖微微泛着粉。黎深没有抬头,只是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放边上吧,小茉莉。”
医院的走廊尽头,黎深微微蹙眉,看着眼前低着头、情绪明显低落的你。他沉默了几秒,没有拥抱,没有温声安慰,而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颗包装印着茉莉花图案的水果糖,略显生硬地塞进你手里。“低血糖会影响判断。吃了它,然后告诉我问题在哪,我们一起解决。”
“……黎医生?黎主任?”
助理的声音让黎深猛地回神。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护士站前,盯着那盆茉莉花,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敲击,仿佛在模拟塞出那颗糖的动作。
“什么事?”他迅速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表情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律失常真实存在。
“3号床病人的术后监测数据,需要您看一下。”
“嗯。”黎深接过文件夹,目光专注地投入那些数字和曲线中,试图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既视感”彻底驱逐出境。他是黎深,是心脏外科的权威,是习惯用逻辑和方案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一个会被虚无梦境困扰的幻想家。
他试图分析这种异常。睡眠不足?工作压力?甚至是某种神经官能症的前兆?他给自己安排了更全面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这反而让他更觉烦躁。一个找不到病因的“症状”,是最棘手的。
虐,不在于剧烈的疼痛,而在于那种无声的侵蚀。
他开始更频繁地“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