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的喧嚣还没散，西南方向突然腾起浓烟，橘红色火光刺破夜色，惊得人群一阵骚动。周以棠刚攥紧绢帕转身，就听见有人嘶吼：“田家酒楼着火了！快救火啊！”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往火光处望——那方向恰是方才程少商与楼垚离去的路。身旁的何昭君脸色骤变，原本松散搭着的手指猛地攥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楼垚……楼垚方才说要去酒楼找掌柜，他不会还在里面吧？”
话落，何昭君已率先提步往火场走，脚步急促却不慌乱，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始终紧绷着。周以棠连忙跟上，夜风裹着焦糊味扑在脸上，浓烟里传来桌椅坍塌的脆响，两人挤过慌乱的人群，远远看见酒楼二楼窗口，一抹浅粉身影半个身子探出来，衣摆被火星燎得发卷——是程少商。
“程姑娘！”周以棠急得声音发颤，何昭君却没分心看程少商，目光死死盯着火场大门，眉头拧成一团：“楼垚那呆子，定是又逞能要帮人，要是出了岔子……”话没说完，就见一道玄色身影如箭般掠过，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径直踩着墙根往二楼攀。
是凌不疑！
周遭有人低呼出声。周以棠仰头望着，只见他足尖在斑驳墙面上轻点，转瞬便到了二楼窗口，手臂紧紧揽住程少商的腰，另一只手挥刀斩断燃着的房梁，护着人往楼下跳，落地时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将溅来的火星挡得严严实实。
程少商似是受了惊，攥着凌不疑衣襟的手还没松开，目光就急着往火场里扫：“楼垚还在里面！他去帮掌柜拿账本了！”
凌不疑脸色一沉，刚要转身，就见楼垚从浓烟里冲出来，发髻散乱，袖口被烧得焦黑。“少商！我没事！”他踉跄着扑向程少商，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何昭君。
何昭君瞧见他平安，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随即又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楼垚！你明知火场危险，还往里冲，是嫌命长吗？”话里满是责备，却没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松了松。
周以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幕，指尖微微发凉。方才火光冲天时，她既担心程少商的安危，又跟着何昭君揪着心，直到此刻才觉出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时，街角暗影里，袁善见的身影一闪而过，手里的折扇不知何时收了起来，望着楼垚与程少商的方向，脸色难辨。周以棠刚要细看，就听身后有人唤她：“棠儿！”
是母亲身边的嬷嬷，提着灯匆匆跑来：“夫人听说这边着火，急得不行，让您立刻回府！”嬷嬷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回走，周以棠回头望了一眼，凌不疑正吩咐下属疏散人群，何昭君还在低声数落楼垚，程少商站在一旁轻声劝着。而袁善见的身影，已隐在更深的夜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夜风卷着焦糊味吹过，周以棠攥紧了手心的绢帕，那枚玉扣硌得她指尖生疼。心底那点刚压下去的空落落，伴着火场的余温翻涌上来，比刚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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