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大人的魔法塔在晨雾中泛着冷灰色的光，米修斯攥紧了藏在青色布袍下的拳头，踏上第七十三级石阶时，靴底与魔法阵纹摩擦出细碎的火花。今天是他第三百七十九次来到顶层冥想室，距离第一次在冥想中看见那些黑色颗粒，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个月。
冥想室中央的黑曜石地面上，古老的魔法符号正随着日光流转，淡紫色的光晕在穹顶交织成保护网。米修斯熟练地盘膝坐下，指尖划过地面刻着的「静思符文」，感受着空气中游离的元素被符文吸引，像溪流般汇入他的感知范围。周围传来其他学徒压抑的嗤笑声，有人故意让风元素在他耳边呼啸，还有人用土元素在他背后堆起小石子——这些把戏从他成为实习学徒那天起就没断过。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嘈杂隔绝在外。按照阿斯顿大人教的呼吸法调整气息，意识逐渐沉入冥想状态。起初是无边的黑暗，随后那些熟悉的颗粒便出现了：比尘埃更细小，裹着一层近乎透明的金光，在黑暗中像被风吹动的星尘。它们总是率先向他涌来，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震颤，顺着他的感知丝线钻进四肢百骸。
其他学徒在冥想时捕捉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元素粒子，火焰是跳跃的红，水流是柔和的蓝，只有米修斯看见的是这种诡异的黑金颗粒。魔法典籍里从未记载过这样的元素，导师们检查他的精神力时，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灰雾，久而久之，「废物米修斯」的名号就在魔法塔里传开了。
那些颗粒引导着他的意识，穿过冥想室的实体墙壁，来到魔法塔最深处的封印室。这里没有符文照明，只有一道盘旋而上的黑色螺旋封印，像一条凝固的墨色闪电。封印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禁制光芒，而在那些交错的光纹缝隙里，正不断渗出和他体内颗粒同源的金色光点。
每次靠近封印，米修斯都会感到心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那些金色光点像认识他似的，在他意识周围盘旋起舞，甚至会主动钻进他的精神识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封印背后藏着某种庞大的存在，那存在的气息与他血脉相连，仿佛沉睡了千年的亲人正在呼唤。
「打开它……」一个模糊的声音总在这时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荡在灵魂深处，「打开它，你将知晓一切。」
米修斯的意识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螺旋封印。可指尖刚要碰到，封印表面就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得他猛地后退。周围的黑金颗粒瞬间躁动起来，在他意识周围形成 protective 的屏障，才让那股灼烧感渐渐消退。
「米修斯！你又在走神！」
一声怒喝将他拉回现实。冥想室的魔法光芒已经暗淡，负责监督的魔法师正皱着眉盯着他，周围的学徒们窃笑着，有人用风元素卷着一张纸条贴在他背上，上面画着个哭丧脸的小丑。
他慌忙起身，背上的纸条飘落，被魔法师用脚尖碾成纸末。「三个月后的考核再通不过，就收拾东西滚出魔法塔。」魔法师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阿斯顿大人真是仁慈，居然还愿意留你这种连元素都认不全的废物。」
米修斯低着头，青色布袍的衣角被攥得发白。他能感觉到，今天吸收的黑金颗粒比以往多了一些，它们在丹田处安静地旋转，像一颗微小的星辰。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这些颗粒虽然无法像其他元素那样形成具象的魔法，却在缓慢地改造他的身体，让他对元素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回到自己那间位于塔楼底层的狭小房间，米修斯立刻关上房门，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箱子里没有魔法卷轴，也没有水晶魔杖，只有一堆被其他学徒丢弃的废品：断裂的法杖柄、褪色的咒语羊皮纸、还有一块布满裂纹的元素感应水晶。
他拿起那块水晶，将今天吸收的黑金颗粒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水晶原本黯淡无光，接触到颗粒后，表面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持续了大约十秒钟才熄灭。
米修斯的眼睛亮了起来。第一次尝试时，水晶只能亮一秒，现在已经能坚持十秒了。他拿出藏在枕头下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次冥想的成果：
「第17天：能感知到13颗颗粒。」
「第49天：颗粒可在指尖停留3秒。」
「第120天：成功让感应水晶亮1秒。」
「第379天：水晶亮10秒，冥想时听到更清晰的声音。」
窗外传来其他学徒的欢笑声，大概是在庆祝谁成功释放了新的魔法。米修斯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望着塔顶那扇属于阿斯顿大人的书房窗户。那位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是唯一没有嘲笑过他的人，也是唯一允许他进入顶层冥想室的人。
「您到底为什么要留下我？」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夜空轻声问。
三个月后的考核日来得很快。当米修斯走进考核大厅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嘲弄，有怜悯，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期待。负责考核的是位严厉的女魔法师，她举起魔杖，大厅中央的魔法阵亮起，空中浮现出考核要求：释放照明术，持续三分钟即为合格。
「下一个，米修斯。」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魔法阵中央。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肯定不行的，他连最基础的光元素都感应不到。」
「我赌一个银币，他连一秒都撑不住。」
「快开始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米修斯闭上眼睛，无视那些嘈杂的声音，沉入冥想时的状态。丹田处的黑金颗粒被唤醒，像受到召唤的萤火虫般涌向他的指尖。他没有像其他学徒那样召唤光元素，而是将所有黑金颗粒凝聚在掌心。
「释放。」女魔法师的声音毫无波澜。
他缓缓摊开手掌。没有耀眼的白光，也没有温暖的黄光，只有一团微弱的黑色光球悬浮在掌心，光球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金色纹路，像裹着一层星光的墨玉。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那是什么？黑暗魔法？」
「不对，黑暗魔法是阴冷的，这个……感觉很温暖？」
「作弊！他肯定用了什么邪术！」
女魔法师皱起眉，举起手中的计时器：「安静！只要能提供照明并维持三分钟，就算合格。」
黑色光球散发的光芒很淡，只能照亮米修斯周围两米的范围，却异常稳定。时间一秒秒过去，光球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负责计时的学徒瞪大了眼睛，看着秒针慢慢划过三分钟的刻度。
「停。」女魔法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米修斯，合格。」
米修斯的手微微颤抖，黑色光球像疲倦的精灵般渐渐消散。他成功了，虽然这团照明术微弱得可怜，颜色也诡异得不像正经魔法，但它确实坚持了整整三分钟。
当他换上那件带着镀金徽章的白色学徒袍时，感觉布料都变得沉重起来。其他学徒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嘲弄，多了些疑惑和警惕。有人故意撞了他一下，白色长袍上立刻沾了块灰渍。
「哟，这不是我们的『黑暗照明大师』吗？」一个高个子学徒阴阳怪气地说，他是和米修斯同批进入魔法塔的，现在已经是中级学徒，「用邪术通过考核，就不怕被魔法议会查出来？」
米修斯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顶层冥想室。他知道，成为正式学徒只是开始，距离成为真正的魔法师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按照魔法塔的规矩，学徒必须在十八岁前晋升为魔法师，否则就会被驱逐。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只剩下不到两年时间。
推开冥想室的门，阿斯顿大人居然坐在里面，正翻看着一本厚重的古籍。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恭喜你，米修斯。」
「谢谢您，大人。」米修斯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阿斯顿合上书，指了指冥想室角落：「你知道你说的冥想里召唤你的螺旋黑色封印是什么吗？」
米修斯有些不知所措得茫然得回答，
「是……一种神秘封印吧，大人。」他小声回答。
老人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那里面封印着魔法世界里最古老的秘密。千年来，也有过无数魔法师试图解开它，但都失败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但他们都没能像你这样，能与封印产生微弱的共鸣。」
米修斯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阿斯顿。
「那些黑色发些淡淡金光颗粒，我们称之为『源初元素』。」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构成世界的最基本单位，比这个魔法世界更早诞生比水火风土更早诞生，是这个魔法世界最基本得规则。只是它们太过狂暴，没人能驾驭，直到……」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米修斯：「直到你的出现。」
米修斯的心脏狂跳起来，那些困扰他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原来他不是废物，只是感应到的元素与众不同。
「打开封印需要巨大的力量，」阿斯顿继续说道，「而你的存在，或许就是解开它的关键。但要记住，力量越大，代价越大。」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冥想吧，孩子。未来的路，需要你自己选择。」
阿斯顿离开后，冥想室里只剩下米修斯一人。
「还有两年。」米修斯轻声说，「两年后，我会回来的。」
他转身走向冥想的位置，白色学徒袍在风中微微摆动。窗外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在他脚下投下斑斓的光影。远处传来其他学徒练习魔法的爆炸声，而在他的丹田深处，那颗由黑金颗粒组成的微小星辰漩涡，正缓缓旋转，积蓄着足以撼动封印的力量。
米修斯闭上眼睛，再次沉入冥想。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声音，不再模糊，不再遥远，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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