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议秘

碧波苑内，夜明珠柔和的光辉驱散了深夜的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客厅中的凝重气氛。

文渊长老坐立不安，时不时望向苑门方向，手中的茶早已凉透。苏婉侍立在一旁，虽面色保持镇定，但微微绞紧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沈薇薇离去已有一段时间，黑曜峰方向先前传来的那丝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波动，更是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苑外阵法传来轻微波动，两道人影悄然穿过禁制，步入厅中。

“沈长老！马长老！”文渊猛地站起，看到沈薇薇无恙，心中先是一松，随即又看到马奎长老衣衫染血、气息虚浮但眼神锐利的样子，心头又是一紧，“情况如何？马长老你受伤了！”

苏婉也立刻上前，眼中满是关切。

“无妨，多亏沈道友及时赶到，捡回一条命，伤势已服下灵丹，暂无大碍。”马奎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精神尚可。他看向文渊，郑重抱拳：“文长老，今夜多谢你！若非你洞察先机并果断请动沈道友，马某此刻已是洞中一具枯骨，宗门亦将沉沦于奸邪之手而不自知！”

文渊连忙还礼：“马长老言重了，同为一门，岂能坐视魍魉横行！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真敢如此狠毒，公然袭杀巡查长老！”他看向沈薇薇，“沈长老，那黑曜峰洞府内……”

沈薇薇微微颔首，走到主位坐下，苏婉立刻为她斟上一杯热茶。她并未饮用，只是指尖轻点桌面，淡淡道：“戒律堂副长老李蒿，及两名心腹执事，已伏诛。”

语气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文渊耳边。

“李蒿？！果然是他！”文渊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依旧感到一阵寒意，“王长老的同党竟已渗透至戒律堂如此高位！”

“不止。”马奎沉声道，脸上余悸未消，更带着愤慨，“洞内确有邪阵，虽核心已被李蒿他们提前破坏，但残留痕迹显示，那是一种极为歹毒的血祭之阵，以同门弟子性命与修为为祭品！而且……”他看向沈薇薇。

沈薇薇接话道：“阵法构建蕴含异界符文技巧，非此界正统。幕后，应有域外黑手。”

“异界？！”文渊失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宗门内部斗争已足够可怕，若再牵扯上域外势力，那将是倾覆之祸！他猛地想起一事：“难道与近期宗门内暗中流传的，关于‘上界使者’的些许传闻有关？”

“上界使者？”马奎皱眉，“我也有所耳闻，但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戒律堂近日确实动作频频，以整肃门风为名，排除异己，难道皆与此有关？”

“恐非空穴来风。”沈薇薇眸光微凝，“李蒿等人修炼的阴影之力，亦非本界正道，其源头，或便与此所谓‘使者’相关。”

文渊在原地踱了几步，忧心忡忡：“若真有域外势力介入，其图谋必然极大。他们腐蚀戒律堂，残害弟子，下一步又会是什么？掌控整个琉璃阁？”

马奎恨声道：“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明阁主！请她出面，彻底清查戒律堂，揪出所有叛徒！”

然而，沈薇薇却微微摇头。

“阁主闭关多年，宗门事务早已交由几位实权长老共同决议。而戒律堂长老王振，正是其中之一，且势力根深蒂固。”她看向厅外沉沉的夜色，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李蒿之事，我们并无铁证。邪阵已毁，死无对证。若贸然禀报，王振大可反咬一口，指责我们诬陷同门，残害戒律堂副长老。届时，我们反而会陷入被动。”

马奎和文渊闻言，顿时如冷水浇头，冷静下来。是啊，他们现在手头上只有三具尸体和一片被摧毁的废墟。以王振在宗内的权势和影响力，完全可以颠倒黑白。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文渊感到一阵无力，“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自然不会。”沈薇薇指尖划过杯沿，眸光清冷，“李蒿陨落，王振必定警觉，但他亦会投鼠忌器，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大动作。这给了我们时间。”

她看向文渊和马奎：“文长老，你继续留意丹堂及弟子中的异常，尤其关注是否有关于‘使者’或特殊功法流传的线索。马长老，你伤势恢复后，暗中联络其他可能仍忠于宗门、且对现状不满的长老或执事，务必谨慎，暗中观察，不可轻易交底。”

“好！”两位长老齐声应道，此刻已下意识以沈薇薇为主心骨。

“那我们……”文渊迟疑道，“是否需要暗中调查阁主闭关之事？”他总觉得阁主闭关得太过突然和长久。

沈薇薇沉默片刻，缓缓道：“阁主那边，我自有计较。你们先做好分内之事。”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文渊和马奎虽心中仍有万千疑问，却也知趣地不再多问。

“今日之事，仅限于我等四人知晓。”沈薇薇最后叮嘱道，“苏婉，为马长老安排一间静室疗伤。”

“是，师尊。”苏婉恭敬应道。

马奎和文渊再次向沈薇薇行礼告退，在苏婉的引领下离开客厅。

厅内恢复寂静，只剩下沈薇薇一人。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倒映的、明珠的光晕。

琉璃阁的湖水，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得多，也浑浊得多。

她放下茶杯，目光仿佛穿透重重殿宇，望向了琉璃阁最深处的那个方向——阁主闭关的禁地。

“闭关……”她轻声自语，眼底深处，一丝极幽暗的光芒一闪而逝。

夜，在暗流中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