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与冰痕

**第十七章：暗流与冰痕**

马奎在苏婉安排的静室中盘膝坐下，取出沈薇薇所赐的丹药，再次服下一粒。精纯药力化开，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金丹，同时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今夜遭遇的背叛、邪阵的冲击、异界黑手的阴影，以及沈薇薇那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湮灭强敌的恐怖实力，都不断在他脑中回荡。

“沈薇薇……她究竟是何方神圣？”马奎喃喃自语。那幽暗寂灭的力量，绝非琉璃阁乃至周边任何宗门世家的路数，甚至不似此界任何已知的道法。其境界，也绝非表面显露的金丹初期那么简单。能轻易斩杀李蒿三人，其实力恐怕已臻元婴，甚至……更高？

他不敢再想下去，但心中却莫名安定了几分。无论沈薇薇来历如何，她此刻站在清理宗门的一方，便是最大的幸事。

“必须尽快恢复伤势，联络可信之人。”马奎压下杂念，全心投入疗伤之中。

另一边，文渊回到自己在碧波苑的临时居所，却毫无睡意。他取出几枚玉简，里面记录着近年来丹堂资源调配的一些异常数据，尤其是几批流向戒律堂及其附属势力的珍稀丹药，用途皆含糊其辞。以前只以为是戒律堂跋扈，中饱私囊，如今看来，恐怕大多用在了那邪阵或是培养修炼那种阴影之力上。

“异界符文……上界使者……”文渊抚摸着玉简，眉头紧锁。他掌管丹堂，对能量气息尤为敏感。此刻细细回想，近一两年里，宗门内的灵气似乎的确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令人不适的隐晦波动，如同清澈湖水中混入的一缕墨色，极淡，却真实存在。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文渊和马奎各自沉思、疗伤之际——

戒律堂深处，一间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内堂中。

戒律堂长老王振，一位面容阴鸷、目光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修士，猛地捏碎了手中一枚正闪烁着微弱黑光而后彻底黯淡下去的魂玉。

魂玉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内格外刺耳。

下方垂手侍立的几名心腹执事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李蒿……死了。”王振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却让堂内温度骤降，“连同赵乾、孙昀，魂灯同时熄灭。”

“什么？”一名心腹失声，“李长老他们不是去黑曜峰处理手尾了吗？以他们的实力，再加上那处的布置，就算遇到马奎，也理应……”

“理应？”王振冷冷打断他，目光扫过，那名执事顿时噤若寒蝉，“魂灯熄灭了，这就是结果。不仅死了，而且死得极其彻底，连一丝残魂信息都未能传回。”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宗门大阵渲染得光怪陆离的夜空。李蒿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金丹后期修为，修炼的“幽影诀”已颇具火候，竟会栽在黑曜峰那个本该万无一失的地方。

“马奎没这个本事。文渊那个炼丹的更不可能。”王振缓缓道，眼中寒光闪烁，“当时，还有谁在碧波苑？”

一名执事连忙回道：“据监视弟子回报，只有文渊和他的弟子苏婉，还有……那位新来的客卿长老，沈薇薇。”

“沈薇薇……”王振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白日里此女轻易看破并化解了苏婉身上的暗手，已让他心生警惕，只是当时并未将其视为重大威胁。一个金丹初期的客卿，哪来的底气与手段？

但此刻，李蒿三人的离奇陨落，让他不得不将最大的怀疑投向这个神秘女子。

“她是什么来历？”

“回长老，档案记录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或遮掩过。只知是阁主亲自引入宗门，授予客卿长老之位。”

“阁主……”王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随即被阴厉取代，“不管她是谁，杀了李蒿，便是与我们为敌。黑曜峰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立刻派人，以巡查宗门安危为由，前往黑曜峰‘仔细’勘察，将所有可能残留的痕迹彻底抹掉，做得干净点。另外，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碧波苑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沈薇薇！但切记，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是！”手下领命，迅速离去。

王振独自留在堂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走到内室一面光滑的石壁前，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阴影之力的精血，点在石壁之上。

石壁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渐渐浮现出一片混沌的黑暗，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漠然无情的眼睛缓缓睁开。

“使者。”王振对着那片黑暗，恭敬地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出了点意外……”

……

碧波苑主厅内，沈薇薇依旧静坐。

她微微抬眸，目光似乎穿透了苑落的重重禁制，感受到了那几道悄然出现、隐藏在远处阴影中的窥视目光。

“监视么……反应不慢。”她轻声自语，并无意外。

她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缕极淡极淡、几乎与虚无融为一体的黑色气息正在微微扭动，试图逃窜，却被一股无形的寂灭之力牢牢禁锢。

这是她从李蒿陨灭的残迹中，强行剥离并保存下来的一丝最本源的“阴影之力”。

沈薇薇凝视着这缕微弱的气息，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冰蓝色的光芒与深邃的幽暗交替流转，仿佛在进行着无比复杂的推演与分析。

片刻后，她指尖微微用力。

啪！

那缕阴影气息彻底湮灭。

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沾染了‘幽冥鬼界’气息的变种魔元。虽然稀薄驳杂，但源头不会错。”她望向戒律堂的方向，目光冰寒，“看来，不止是‘上面’的觊觎，连‘下面’的魑魅，也把手伸过来了。”

“这琉璃阁，倒成了个筛子。”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嘲讽。

夜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湖水的潮气，也带来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薇薇缓缓闭上眼，周身气息愈发内敛，如同暴风雪前极致的宁静。

冰痕已现，暗流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