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涟漪**
这一夜,樊胜美睡得极不踏实,梦境光怪陆离,总是被细微的声响惊醒。天刚蒙蒙亮,她就彻底醒了,头痛欲裂,心里却异常清明。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检查。没有新的未接来电,没有樊胜英的信息——他还在黑名单里安静地躺着。这种刻意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她洗漱完毕,强迫自己喝下一杯酒店房间提供的速溶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稍微振作了一些。她需要去医院,不是去妥协,而是去确认父亲的真实情况,履行她作为女儿支付医疗费的责任,同时,也是去面对必然到来的新一轮交锋。
就在她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固定电话号码。
她的心本能地一紧,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是樊胜美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声,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但又比昨天的民警多了几分随意。
“我是,您哪位?”
“我这里是城关街道办事处,综合治理办公室的。”对方报出的单位让樊胜美愣了一下,街道办?
“您好,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又有点和事佬的味道,“我们这边呢,昨天接到你母亲王阿姨的反映,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你们家的情况。家庭矛盾呢,我们原则上是不介入的,但是你父亲现在住院,你母亲情绪非常激动,一再找到我们这里,说女儿不管家里,老人无人照料……你看,这个事情闹得……”
樊胜美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片冰冷。母亲果然又换了一条路子,开始走“哭诉”、找组织施压的路线了。街道办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这种来自基层组织的“关心”和“调解”,往往带着一种人情社会的黏腻压力,更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主任您好,”樊胜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礼貌和冷静,“首先感谢街道的关心。我父亲住院的所有医疗费用我已经全额支付了,这一点医院可以证明。我昨天也去医院探望过,并详细了解了病情。目前我父亲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情绪激动。我母亲的说法并不完全客观。”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清晰坚定:“至于家庭内部的其他矛盾,主要涉及我哥哥个人的债务纠纷,这属于法律范畴的问题,我已经委托律师在处理。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街道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目前的情况,我认为由司法途径解决更合适,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已尽赡养义务,又将哥哥的问题精准地定性为“法律问题”, politely 地将街道办的“调解”挡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主任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且条理清晰,沉默了几秒,才打着哈哈道:“哦……是这样啊,费用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我们也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关心一下老人。既然你这边都有安排了,那最好,最好……”
又客套了几句,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樊胜美放下手机,嘲讽地笑了笑。母亲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从哭闹到找派出所,再从找亲戚到发动街道,下一步会不会是去找电视台的情感调解栏目?
但这些层出不穷的招数,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因为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们无计可施,只能试图用各种方式给她制造压力和心理负担。
她拿起包,走出酒店房间。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城的街道上,早点摊冒着热气,人们步履匆匆。这一切日常的景象,却让樊胜美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她知道,医院里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母亲一夜之间又能想出什么新的说辞?父亲的态度会有所缓和吗?还是依旧冰冷的拒绝?
她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先给安迪发了条简短的信息:「街道办来电,已应对。」
几秒后,安迪回复:「预料之中。保持节奏。」
简单的六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
樊胜美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驶向医院。车轮碾过熟悉的街道,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她都必须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能再被拖入他们混乱而绝望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