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的光阴,足够让一棵树苗长成参天大树,足够让一座城市褪去旧貌换上新颜,足够让青涩的轮廓被岁月打磨出成熟的棱角。可当目光再次交汇的刹那,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却像被突然唤醒的蝴蝶,扑簌簌地涌上心头。
暮春时节,御花园的垂柳轻拂着雕花长廊,金丝笼中的黄鹂啼鸣婉转。福尔泰捧着新缮的典籍,缓步穿过曲径,心中却暗自思量着父亲昨夜交代的密事——西藏使臣即将入宫,福家需谨慎应对。
“这路怎这般曲折?”一声轻叹自假山后传来,尔泰抬眼望去,只见一抹藕荷色裙角在石缝间若隐若现。他下意识驻足,认出那是晴格格常穿的宫缎料子。正欲转身回避,却听见一声惊呼:“哎呀!”假山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似有人踉跄跌倒。
尔泰蹙眉,终究未按规矩退避。绕过山石,只见一位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正扶住石壁,发髻微乱,手中握着的诗卷散落一地。她抬眼望来时,尔泰心头一震——那正是宫中传闻中才貌双全的晴格格,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窘迫,仿佛被惊扰的林间雀鸟。
“晴儿格格,您可安好?”他躬身行礼,目光却瞥见她衣袖上沾染的青苔,袖口边缘还有一道细微的撕裂。晴儿慌忙整理裙裾,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尔泰公子?我…我本欲寻太后娘娘,却迷了路,不慎撞翻了诗册。”她弯腰拾起散落的纸张,指尖微颤。
尔泰不动声色地拾起一本《诗经》,递还时注意到她左手腕似有红肿。“格格若信得过,奴才略通跌打之术,可为您查看伤势。”他语气恭敬,却隐含关切。晴儿犹豫片刻,终将手腕轻置于他掌心。尔泰指尖轻按,确认只是扭伤,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此药乃家传秘方,敷上片刻便能消肿。”
晴儿凝视他低垂的眉眼,忽问道:“公子为何总带着伤药?”尔泰手顿了顿,淡然道:“侍读之职常需随侍陛下左右,难免磕碰,习惯了备着。”他未提及边疆戍守的兄长曾教他医术,亦不愿透露自己暗中习武之事。
“公子可知,这御花园的西径通往何处?”晴儿忽然转移话题,指尖抚过石壁上斑驳的苔藓。尔泰抬眼,见她眼底闪烁着好奇,似在探寻宫墙之外的天地。“西径尽头是冷宫旧苑,已多年无人踏足。”他如实答道。晴儿轻叹:“宫中规矩森严,连迷路都要被责罚…若有一日能再去看看宫外的山河…”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太监的唤声:“晴格格,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候——”
尔泰立刻退至三步之外,垂首道:“奴才告退。”晴儿将伤药收好,忽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这诗册…能否借我一阅?”她指了指他手中《诗经》。尔泰微怔,颔首递上,却见晴儿在接过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触,似有若无的温度令他心头一颤。
待晴儿离去,尔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日有所思,袖中还残留着伤药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