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静默的雨：当抽象哥不再抽象
周一，阴雨绵绵。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某种预兆，笼罩着整个校园。
沈延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风，也没有那句响亮的“老崔早！”。他浑身透着湿气，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耷拉在额前，显得有点狼狈，更有点……不同寻常的安静。
他沉默地走到座位，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全程没有看旁边的崔思廷一眼。
崔思廷在他进门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那是一种气场的改变。往常沈延像个小太阳，人未至，声先到，能量充沛得能点亮整个角落。而今天，他像被雨水打湿的雏鸟，蔫蔫的，带着一股低气压。
『状态异常。非典型性沉默。与上周五沙龙后情绪关联可能性高。原因待分析。』
课间，沈延没有像以前那样，要么骚扰崔思廷，要么和周围同学插科打诨。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明凑过来勾他脖子：“延哥，走，厕所放水！”
沈延只是轻轻拨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不去。”
周明愣住，挠挠头：“咋了？没睡醒？”
更让所有人（尤其是崔思廷）不习惯的是，那些每天准时出现的、画着抽象图案和歪诗的便签纸，消失了。崔思廷的课本、笔袋、水杯，都恢复了以往的整洁干净，仿佛上周那些“精神污染”从未存在过。
『“骚扰”行为终止。变量改变。是策略调整，还是……动机消失？』
林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趁着沈延去接水，快步跟过去，压低声音：“沈延，你没事吧？怎么蔫了？”
沈延接水的手顿了顿，看着水流注入杯口，声音有些沙哑：“没事，薇姐。就是……有点累。”
“因为崔思廷？”林薇单刀直入。
沈延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没承认也没否认，端着水杯回了座位。那背影，透着一股林薇从未见过的落寞。
伤心与生气
沈延不是不伤心。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用自己那套笨拙又抽象的方式去靠近，去表达，换来的却是对方更深的壁垒和……对别人轻而易举的“正常”。那种被无视、被区别对待的感觉，像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渗进心里，凉透了。
『他可以对别人平和地说话，可以自然地帮忙拧瓶盖。为什么对我就不行？我就那么让他讨厌吗？我那些行为，在他眼里是不是特别可笑？』
伤心的深处，是压抑的怒火。气崔思廷的冷漠，更气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他气自己为什么要把一颗真心捧出去，任由对方践踏。所以，他收回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用沉默筑起一道墙，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不解与沉默
崔思廷清晰地感受到了沈延的变化，以及那变化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伤心，还有……生气？这让他感到困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情绪指向性明确：针对我。行为模式改变：终止互动，保持距离。推导结论：我的应对策略（维持现状，控制变量）引发了负面反馈。但逻辑矛盾：终止“骚扰”行为本应是期望结果，为何会引发其愤怒与疏离？』
他不理解。按照他的逻辑模型，沈延停止那些无意义的“骚扰”，两人回归正常的、有距离的“同桌”关系，应该是最优解。为什么沈延反而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他想开口问，但看着沈延那明显拒绝交流的侧脸，和周身笼罩的低气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习惯于用沉默应对不确定，此刻更是如此。他只能更加沉默地观察，试图从沈延细微的行为中分析出原因，但收效甚微。
呆傻与着急
周明看着彻底安静下来的沈延，和旁边气压更低的崔思廷，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凑到林薇旁边，小声问：“薇姐，延哥和老崔……这次是不是真吵架了？感觉好严重啊！延哥都不笑了！”
林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看出来？反射弧比赤道还长！”
周明一脸无辜加担忧：“那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劝劝？”
林薇看着那俩一个伤心沉默，一个不解沉默的木头，绝望地闭了闭眼：“劝？怎么劝？一个觉得自己真心喂了狗，一个连狗为什么生气都搞不明白！让他们自己熬着吧！”
物理课上，老师点名让沈延回答问题。若是平时，他就算不会也能扯几句俏皮话，但今天，他只是沉默地站起来，低着头，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老师，我不会。”
全班寂静。连老师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崔思廷握着笔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他看着沈延低垂的脑袋，那柔软的头发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
放学时，雨还在下。沈延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包，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崔思廷，径直撑开伞，走进了雨幕中，一次也没有回头。
崔思廷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雨帘里，仿佛要彻底走出他的世界。雨水带来的寒意，似乎透过空气，一点点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周明看着崔思廷望着雨幕出神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老崔，你不走吗？你没带伞？要不……我撑你一段？”
崔思廷像是没听见，依旧沉默地望着沈延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失去”的恐慌。
林薇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僵持的局面，急得直跺脚。
一个不再抽象，伤心离去。
一个固守沉默，不解风情。
这该死的青春，这磨人的暧昧！
她这媒婆，当得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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