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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糊的归途与失眠的夜
最终，崔思廷还是凭借着残存的理智（以及实在受不了沈延在他耳边持续不断的抽象诗朗诵），强行把这只兴奋得快要原地起飞的大型犬从实验室里拖了出来。
锁上门，走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沈延依旧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他不再满足于只是并肩走路，而是非要紧紧挨着崔思廷，胳膊贴着胳膊，时不时就用肩膀轻轻撞他一下，然后自己傻乐半天。
“老崔，你看这地砖，像不像我们爱情的阶梯，一步一个脚印，通往光明的未来！”
“老崔，你听这风声，像不像在为我们伴奏？演奏一曲……呃……《冰山融化进行曲》！”
“老崔……”
“闭嘴。”崔思廷第三次发出警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起之前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甚至，如果沈延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嘴角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哦。”沈延再次乖乖闭嘴，但安静了不到十秒，又开始用气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身体还随着节奏一晃一晃，连带着被他紧紧挨着的崔思廷也不得不跟着微微晃动。
崔思廷：“……” 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个主动的吻是不是打开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释放出了一个更加抽象、更加黏人的沈延2.0版本。
走到教学楼门口，晚风带着凉意吹来。沈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崔思廷，表情严肃。
崔思廷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沈延开始脱自己的校服外套。
“你干什么？”崔思廷蹙眉。
“你穿得太少了！晚上冷！”沈延说着，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崔思廷身上披，“快穿上！你低血糖，不能着凉！”
崔思廷看着他那件看起来也并不厚实、甚至还带着他体温和味道的外套，下意识地想拒绝：“我不冷。”
“不行！我说你冷你就冷！”沈延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几乎是强行把外套裹在了崔思廷身上，动作霸道，眼神里却满是纯粹的关心和……一种刚刚获得“名分”后的、理直气壮的呵护。
带着沈延体温和淡淡洗衣液味道的外套落在肩上，阻隔了夜风的凉意。崔思廷看着沈延只穿着一件单薄卫衣、却一脸“我身体好我不怕冷”的傻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拉紧了那件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外套，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啥！我的就是你的！”沈延大手一挥，极其自然地说出了这句堪称标准“恋爱脑”的台词，然后再次凑近，笑嘻嘻地问：“那……作为回报，回去的路上，能牵手吗？”
崔思廷：“……”
他看着沈延那充满期待、亮得吓人的眼睛，感觉自己今晚的底线正在被一次次刷新。牵手？两个男生？在回宿舍的路上？
【太超过了。】理智在抗议。
但看着沈延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一直问”的赖皮样子，再感受着肩上这件带着对方气息的外套……
崔思廷移开目光，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说“不行”，只是沉默地、率先迈开了步子，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这几乎等同于默许！
沈延心花怒放，立刻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极其自然、又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地，伸出手，勾住了崔思廷垂在身侧的手指。
崔思廷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甩开。
沈延得寸进尺，慢慢地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变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沈延的手心因为激动而有些汗湿，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崔思廷的手则微凉，指节分明，被他这样紧紧握着，仿佛一块正在被缓缓捂热的冷玉。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沉默地走在被路灯拉长影子的校道上。一个嘴角咧到了耳根，时不时偷偷用力捏一下对方的手，感受着那真实的存在感；一个目视前方，看似平静，耳根却一直泛着可疑的红色，任由自己的手被那只温暖甚至有些潮湿的手紧紧包裹着。
偶尔有晚归的学生从旁边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沈延不但不躲，反而把两人交握的手晃得更明显了些，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崔思廷则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沈延更紧地握住。
“怕什么！”沈延压低声音，理直气壮，“好兄弟……牵个手怎么了！互相取暖！”
崔思廷：“……” 他第一次对“好兄弟”这三个字产生了如此深刻的无力感。
终于磨蹭到了宿舍楼下，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沈延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手，感觉手里空落落的。
“那你……早点睡。”沈延眼巴巴地看着崔思廷，眼神黏糊得能拉丝。
“嗯。”崔思廷应了一声，把肩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穿上，别感冒。”
“嘿嘿，还是你关心我。”沈延接过外套，美滋滋地穿上，仿佛那上面还带着崔思廷的仙气。
他站在原地，看着崔思廷转身走进宿舍楼，直到那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还舍不得离开。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他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嘶——疼！
不是梦！崔思廷真的接受了他的表白！还主动亲了他！还跟他牵手了！
沈延捂着嘴，在原地无声地傻笑了好几分钟，才像个游魂一样飘回了自己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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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崔思廷回到寂静的宿舍（他的舍友是走读生），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晚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沈延那双盛满了紧张和认真的眼睛。
那句直白又笨拙的“我喜欢你”。
自己那个冲动之下、不受控制的亲吻。
还有……回来路上，那紧紧交握的、滚烫的手。
他抬起那只被沈延握过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触感。一种陌生的、躁动的、带着甜意又让人心慌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让他无法平静。
他试图用理性来分析这一切，给这段突然变了质的关系下一个定义，却发现自己所有的逻辑模型在此刻都失效了。感情，原来真的是无法用公式计算的。
他翻了个身，将发烫的脸埋进微凉的枕头里。
【太冲动了。】他心想。
但……似乎，也并不后悔。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完全不知道。
这一夜，沈延在极度的兴奋和对未来美好（且抽象）的畅想中辗转反侧，几乎失眠。
而崔思廷，则在混乱的思绪和陌生的悸动中，同样睁眼到了天亮。
关系的转变，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
激起的，不仅仅是甜蜜的涟漪，还有对未知前路的，一丝茫然与无措。
但无论如何，冰封的河流，已经开始了它势不可挡的、奔向春天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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