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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回应与得寸进尺的吻
实验室里,时间仿佛被昏黄的灯光和胶着的空气黏住了,流淌得极其缓慢。
沈延抱着崔思廷,像只终于扒拉到了月亮的大型犬,激动得浑身都在细微地发抖,嘴里还在不停地、小声地、颠三倒四地确认:
“老崔……你听到了对吧?你喜欢我吗?一点点?或者……不讨厌?你刚才没推开我……你还拍我背了……四舍五入你就是同意了!对不对?对不对?”
他喋喋不休,试图从那句石破天惊又模棱两可的“知道了”里,榨取出更多糖分,哪怕只是一点点肯定的迹象。
崔思廷被他箍得有点喘不过气,颈窝里是沈延毛茸茸的脑袋和灼热的呼吸,耳边是他嗡嗡作响、毫无逻辑可言的追问。那股熟悉的、属于沈延的、混合着阳光、汗水和他常用那款薄荷糖的气息,强势地包围了他,像一张无形的网。
他依旧沉默着。高冷的表象是他最坚硬的铠甲,也是他最习惯的自我保护。让他像沈延那样直白热烈地回应“我也喜欢你”,简直比让他当场解一道黎曼猜想还难。
但他没有推开他。
这只疯狂摇着尾巴、眼睛亮得吓人、嘴里叭叭个不停的大型犬,虽然吵得他脑仁疼,却奇异地……并不让他讨厌。甚至,那紧紧拥抱带来的、近乎窒息的力道,和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快得不像话的心跳,都带着一种滚烫的、真实的生命力,一点点熨帖着他冰封太久、早已习惯了孤寂的心脏。
沈延得不到回应,有点急了,微微松开一点怀抱,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带着点委屈和执拗的眼睛看着崔思廷:“你说话呀!你……你是不是嫌我话多?那我闭嘴!我数到十!你不说话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真再强吻一次吧?虽然他很想。
看着他这副急得抓耳挠腮、语无伦次的样子,崔思廷心底那最后一点挣扎的冰块,似乎“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了。一种陌生的、带着点无奈,又掺杂着些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依旧没有说话。
而是,在沈延眼巴巴的、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注视下,做了一个让沈延大脑直接宕机的动作——
他微微偏过头,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在昏黄的光线下,仿佛漾开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然后,他抬起下巴,以一种极其迅速、带着点视死如归般决绝(?)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主动地、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沈延还在喋喋不休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
世界,安静了。
沈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瞬间,被这个轻柔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又重若千钧的吻,彻底封印!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崔思廷近在咫尺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幻觉。
一触即分。
比研学夜里那个借位的“贴扣”更真实,比醉酒那个混乱的亲吻更清醒,也比清晨那个仓促的“早安吻”更……带着某种明确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崔思廷亲完,立刻像被电到一样迅速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距离,眼神飘向旁边的实验仪器,仿佛那台落满灰尘的老旧示波器突然变得无比有趣。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红透的耳廓,昭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沈延还僵在原地,保持着微微张嘴的姿势,像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抽象派雕塑。过了足足有三秒钟,他那停滞的血液才重新开始奔流,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轰——!”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炸开!比刚才听到“知道了”还要猛烈一千倍!一万倍!
崔思廷主动亲他了!
那个冰山!那个高冷学神!那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一次的崔思廷!主动!亲!他!了!
“我……我靠!!!”沈延猛地回过神,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破音的惊呼,脸上的表情从呆滞瞬间切换到极致的狂喜,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简直能照亮整个黑暗的实验室!
他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并且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朝着刚刚后退的崔思廷猛地扑了过去!
“老崔!!!你亲我了!你主动的!你看到了吗?!你主动的!”他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又想抱住崔思廷,兴奋得像只刚刚发现了新大陆的猴子。
崔思廷被他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想后退,却被沈延一把牢牢抱住。
“一下!就一下怎么够!”沈延激动地嚷嚷着,彻底蹬鼻子上脸,把“得寸进尺”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他抱着崔思廷,脑袋在他颈窝里乱蹭,嘴里叭叭个不停:“不行不行!刚才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不算数!重来!这次我要认真的!深入的!灵魂交流式的!”
他说着,真的撅起嘴,闭着眼,就要再次亲上去。
崔思廷被他这抽象到极致的行为弄得头皮发麻,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抵住了他凑过来的额头,试图将这个过于兴奋的大型犬推开一点,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的窘迫:“……沈延!”
“在呢在呢!”沈延被他抵着额头,也不挣扎,就那么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星光和得意,“老崔,你再亲我一下嘛!就一下!我保证不动!我发誓!”
崔思廷:“……”
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我超开心”“我超得意”“你快继续亲我”的脸,感觉自己十几年来所有的冷静和自制力,都在今晚宣告破产。
他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别闹了。”他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虽然并没有什么用),“……该回去了。”
“回什么回!实验室就是我爱情的见证地!我要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沈延抱着他不撒手,开始即兴创作抽象诗,“啊!实验室!你是爱情的温床!是……”
“闭嘴。”崔思廷终于受不了他的噪音污染,低声喝止。
“哦。”沈延立刻乖乖闭嘴,但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看着他,嘴角咧到了耳根,无声地散发着“我高兴我得意我就是要黏着你”的信号。
崔思廷看着他这副样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放弃了推开他的打算,任由这只兴奋过度的抽象派大型犬挂在自己身上。
算了。
就这样吧。
他微微偏过头,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和那傻气得冒泡的快乐,心底那片冻土,似乎真的……开始生长出一点不一样的、带着暖意的东西。
虽然过程抽象了点,结果……好像也不算太坏。
而沈延,则沉浸在“崔思廷主动亲我了”的巨大狂喜中,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抱着怀里这块他捂了这么久终于捂热了一点的“冰山”,心里美滋滋地想:
【千篇一律的表白怎么了?】
【老子抽象派的表白,配上冰山这沉默又主动的回吻——】
【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