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密了,李火旺的视线开始发花,眼前总晃着娘临终前的样子:娘抓着他的手,说“别信眼里看见的,别听耳边响的”,可他现在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分不清。就在他腿一软要栽倒时,山坳里忽然漏出个破庙的影子,屋顶塌了半边,墙也裂着缝,可在他眼里,那比家里的土坯房还亲切。
他踉跄着扑过去,庙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一股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他扶着墙喘了半天,才借着雪光看清庙里的模样:神台空着,积的灰能埋住脚,角落里堆着些烂草席,最扎眼的是神台旁那棵老槐树——树干得两人合抱,皮皱得像老鬼的脸,枝桠歪歪扭扭戳破屋顶,光秃秃的枝上没片叶子,倒有几根树根从地里拱出来,缠在神台的裂缝上,像在啃食什么。
李火旺没心思管这些,找了个避风的墙角蜷起来,摸出怀里最后半块冻硬的窝头。刚咬了一口,牙差点崩掉,他正皱着眉嚼,忽然听见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
“谁?”他猛地摸向柴刀,抬头却看见那老槐树的树根在动——不是风刮的,是真的在动,那些拱出地面的根须,正一点点往他这边挪,根须缝里还泛着淡绿色的光,像坟里的鬼火。
李火旺的心跳瞬间炸了,娘的话在脑子里响:“别信眼里看见的!”他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时,树根还在动,那绿光更亮了,甚至能听见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裹在风里:“火旺……帮我……”
“滚!”他挥着柴刀砍过去,刀背砸在树根上,震得他手麻,可树根没断,反而缠得更紧,连神台都跟着晃了晃,落下一层灰。那女人的声音更近了,就在他耳边:“槐根深,盼君归……我找了他一百年……”
李火旺只觉得头一阵昏沉,眼前突然冒出片槐树林,满树白花,一个穿白裙的女人背对着他,手攥着块玉佩,哭得浑身发抖。他想往前走,脚却像被钉住,女人突然回头——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里还在念:“他说会回来的……可我等成了树……”
“啊!”李火旺惨叫一声,挥刀乱砍,可眼前的槐树林没了,只有破庙里的老槐树,树根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那股刺骨的冷顺着腿往上爬。他这才看清,树干上竟映着张女人的脸,和刚才幻觉里的一模一样,没有眼睛,只有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笑:“火旺,帮我找玉佩……找姓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