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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的无声契约

荆棘鸟与白月光

那远去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步都让她心尖发颤,直到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宿舍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苏晓轻微的鼾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她瘫软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大口喘着气,胸腔里却依旧憋闷得发痛。

  黑暗中,她摊开紧握的掌心。那个冰冷的、没有标签的棕色小药瓶静静躺在汗湿的掌心,瓶身光滑,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像一颗沉默的、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江屿深夜鬼魅般的造访,那句冰冷的“药瓶”,还有他最后选择暂时离去的姿态,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未尽的威胁。

  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再来。下一次,就不会只是敲门那么简单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该怎么办?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方主任?可她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江屿的,更无法解释来源,反而会坐实苏晓污蔑她“偷东西”的罪名,甚至可能触怒江屿,引来更可怕的报复。扔掉?万一被江屿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藏起来?在这个狭小的宿舍里,能藏到哪里才绝对安全?

  林晚攥紧了药瓶,冰凉的瓶身硌得掌心生疼。窗外的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扭曲的光带。她盯着那光带,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扭曲而看不到出路的未来。在这个由金钱和特权构筑的精致牢笼里,她孤立无援,步步荆棘。父亲离世后被迫转学寄人篱下的无助,初来乍到就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惶恐,被室友刻薄对待的屈辱,以及对江屿这个危险源头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翻涌,几乎要将她吞噬。

  一夜无眠。直到天际泛起灰白,宿舍楼里开始有了细微的走动声和水声,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地眯了一会儿。然而,意识刚沉入黑暗,就被尖锐的闹铃声粗暴地拽回现实。

  苏晓那边传来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不耐烦。林晚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酸痛,尤其是手腕和膝盖的伤处,经过一夜的沉寂后,钝痛感更加清晰。她低头看了看手腕,那里清晰地印着几道青紫色的指痕,是昨天江屿暴怒之下留下的烙印。

  “啧,磨磨蹭蹭的,别耽误我时间。”苏晓已经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涂着口红,连眼神都没给林晚一个,语气冰冷,“洗漱动作快点,还有,把垃圾带下去。”她指了指林晚床边那个空空如也的小垃圾桶——里面只有林晚昨晚擦过冷汗的一张纸巾。

  林晚沉默地起身,动作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有些僵硬。她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未褪的惊惶。她快速洗漱完,换上一件干净的旧T恤和牛仔裤,把那个药瓶用一张纸巾仔细包好,深深塞进牛仔裤最深的那个口袋里,然后拿起那个只有一张纸巾的垃圾桶,跟在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晓身后。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学生走动,空气中混合着各种昂贵的洗发水、香水和早餐的气息。苏晓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林晚则低着头,抱着那个“沉重”的垃圾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然而,麻烦并不会因为她低头就放过她。

  走到宿舍楼门口的分类垃圾桶旁,林晚正准备把那张孤零零的纸巾丢进去,苏晓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抱着手臂,用一种极其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喂,你就穿这个去上课?”苏晓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土得掉渣。青禾国际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几个女生听见。那几个女生立刻投来好奇又带着点鄙夷的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林晚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住了垃圾桶的边缘,指节泛白。她身上这件T恤虽然旧,但洗得很干净。可在苏晓和周围那些穿着最新潮牌、佩戴着精致首饰的同学映衬下,确实显得格格不入。巨大的难堪让她几乎想立刻逃离这里。

  “还有,”苏晓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晚的手腕,那里青紫的指痕在晨光下清晰可见,“这又是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还是……偷东西被人抓了?”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更多人侧目。

  “我没有!”林晚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她可以忍受刻薄,但无法忍受这种恶毒的污蔑。

  “没有?”苏晓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那你解释解释,昨天江屿的笔为什么在你手里?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把你推出来?还有你这伤……”她的眼神带着恶意的揣测,“该不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纠缠江屿,被他教训了吧?”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各种探究、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扎在林晚身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无处遁形。她想反驳,想大声告诉所有人苏晓在撒谎!可是,江屿的秘密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堵在喉咙口,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眼眶里翻涌的热意。

  “哼,没话说了吧?”苏晓满意地看着林晚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仿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劝你识相点,离江屿远点,也离我远点!看着你就晦气!”说完,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像打发掉一只碍眼的苍蝇,转身姿态优雅地汇入人流,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垃圾桶旁,承受着周围或明或暗的打量和议论。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和铺天盖地的屈辱。她飞快地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低下头,抱着胳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匆匆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朝着高一(3)班的方向快步走去。手腕的伤痕在奔跑中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所承受的一切。

  上午的课程是经济基础和英语文学选读。巨大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林晚找了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然而,苏晓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时不时带着冰冷的嘲弄扫过她。周围的同学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暗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疏离和探究,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瘟疫。

  经济基础老师用流利的英语讲解着供需曲线,板书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专业术语。林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进度。这些内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父亲出事前,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很重视她的教育。可周围的氛围让她如坐针毡,苏晓偶尔和旁边女生低声的嗤笑,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英语文学选读课。当那位气质优雅、发音纯正的英籍女教师Ms. Collins捧起那本《The Great Gatsby》的英文原著,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朗读第一章时,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In my younger and more vulnerable years my father gave me some advice that I’ve been turning over in my mind ever since…”

  Ms. Collins的声音清晰悦耳,每一个单词都像珍珠般滚落。可林晚的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天下午那间昏暗的活动室里,雪白的书页被粗暴撕碎、漫天飞舞的场景,还有江屿那双燃烧着痛苦和绝望的眼睛,和他那声嘶力竭的咆哮——“这些鬼画符!谁他妈看得懂?!”

  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崭新的课本,那光滑的纸页,那清晰排列的字母,此刻却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她能“看懂”,可她知道,坐在教室前排那个挺拔冷峻的背影——江屿——他看到的,或许只是一片混乱扭曲、无法理解的符号迷宫。巨大的悲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前排那个身影,在Ms. Collins开始朗读时,瞬间绷紧的僵硬。

  课堂讨论环节开始了。Ms. Collins提出了一个关于盖茨比梦想本质的问题,鼓励大家用英语发言。几个英语流利、自信满满的同学踊跃举手,侃侃而谈。周哲也站起来,用词精准,逻辑清晰,赢得了Ms. Collins赞许的目光。

  “江屿同学?”Ms. Collins带着温和鼓励的笑容,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坐在前排的江屿,“你的看法呢?关于盖茨比的‘绿光’?”

  一瞬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耀眼的身影上。他是青禾的“神”,是完美的代名词,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的精彩见解。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江屿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侧脸的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完美。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教室里蔓延了几秒钟,这短暂的寂静在期待的目光中显得格外漫长。

  “The green light…”江屿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他惯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It represents… the unattainable past. Gatsby’s futile pursuit…”他的语速不快,用词准确,语法无误,听起来无可挑剔。

  然而,林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停顿,还有他眼神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空洞?就像是照着剧本背诵,流畅却缺乏灵魂的共鸣。Ms. Collins似乎并未察觉,微笑着点头:“Good point, Jiang Yu. Futile pursuit, indeed.”(很好的观点,江屿。确实是徒劳的追求。)

  江屿微微颔首,坐下了。他的侧脸依旧完美无瑕,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林晚却觉得,他刚才那完美的外壳下,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丝极力隐藏的、力不从心的疲惫。她想起了那个无标签的药瓶。那里面装的,是帮助他维持这种“完美”表象的东西吗?为了在这所精英云集的学校里,不暴露自己的缺陷,他每天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对他的恐惧。他撕书时的暴戾,深夜威胁时的冰冷,此刻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上午的煎熬终于结束。午休时间,林晚没有去装修豪华、菜品种类繁多的学生餐厅。她怕再遇到苏晓,也怕承受更多异样的目光。她在小超市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水,独自一人走到教学楼后面一片僻静的小树林里。

  这里绿树成荫,有几张石凳。她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小口啃着干硬的面包,味同嚼蜡。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手腕的伤痕在袖口下隐隐作痛,膝盖的淤青也在提醒她昨天的狼狈。苏晓刻薄的话语、同学们探究的目光、还有江屿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威胁,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林晚同学?”

  林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差点被面包噎住。是班长周哲。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令人安心的微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便当盒。

  “周…周哲同学?”林晚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把啃了一半的面包藏到身后。

  “别紧张,坐吧。”周哲笑了笑,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将便当盒放在一边,“我看你没去餐厅,想着你可能不熟悉环境。这里比较安静,适合一个人待着。”他语气自然,没有丝毫的探究或鄙夷,仿佛只是同学间普通的关心。

  林晚局促地坐下,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哲的善意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惶恐。在这个地方,善意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昨天下午……”周哲斟酌了一下语气,声音放得更温和了些,“在办公室门口,还有后来在教室……苏晓她性子比较直,说话有时候不太注意分寸,你别太往心里去。”他没有提江屿的笔,也没有问林晚手腕的伤,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冲突归结于苏晓的“性子直”。

  林晚心里苦笑。这哪里是“性子直”?分明是刻意的羞辱和排挤。但周哲的出发点显然是好的,想缓和矛盾。她只能低声说:“……谢谢班长,我没事。”

  周哲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轻轻叹了口气:“青禾的环境是有点……特别。刚来不适应很正常。有什么困难或者不习惯的,可以跟我说,或者找方主任。”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下午第一节是化学实验课,在科技楼B区304实验室。分组名单贴在教室公告栏了,你记得去看看,别走错了。”

  “嗯,谢谢班长提醒。”林晚感激地点点头。周哲的善意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但确实让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那就好。”周哲站起身,拿起便当盒,“我先去吃饭了,你也别光啃面包,对身体不好。”他朝林晚温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小树林。

  看着周哲离去的背影,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在这个冰冷的丛林里,并非所有人都带着恶意。她将剩下的面包吃完,深吸了几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努力平复心情。下午还有化学实验课,她不能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里。

  回到教室,她果然在公告栏看到了分组名单。她和另外三个同学分在一组,其中赫然有苏晓的名字,还有两个昨天跟着苏晓一起的女生,王薇和赵倩。而组长一栏,写着:江屿。

  看到“江屿”两个字,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刚刚被周哲安抚下去的不安瞬间又翻涌上来。和他一组?还要做实验?在充满各种化学试剂、需要精准操作和阅读说明的环境里?她几乎能预见到下午将会是怎样一场灾难。

  果然,下午的化学实验课,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科技楼B区304实验室宽敞明亮,设备先进。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化学试剂气味。林晚按照分组找到自己的实验台时,苏晓、王薇、赵倩三人已经到了。苏晓正拿着一瓶试剂,姿态优雅地轻轻摇晃,看到林晚,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哟,我们的‘转学生’来了?”苏晓放下试剂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组人都听见,“待会儿操作可要小心点,这些试剂贵得很,弄洒了或者弄错了,某些人怕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呢。”王薇和赵倩立刻配合地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林晚抿紧嘴唇,没有理会,默默地走到实验台最边缘的位置站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她低头看着实验台上摆放整齐的仪器和贴着标签的试剂瓶,那些清晰的化学式、英文名称和操作步骤说明,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她忍不住看向实验台另一侧。

  江屿还没来。

  就在上课铃即将响起的前一刻,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江屿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身形挺拔,步伐沉稳,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他一出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实验室瞬间安静了几分,许多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仰慕或敬畏。

  他径直走向林晚他们这一组。苏晓脸上立刻堆起甜美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娇柔:“江屿,你来了?位置我都帮你擦过了。”她殷勤地指着实验台中心、最方便操作的位置。

  江屿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苏晓,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他的视线掠过王薇和赵倩带着谄媚的笑脸,最后,落在了努力将自己缩在角落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林晚。林晚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锁定的猎物,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江屿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在苏晓示意的位置坐下。他的坐姿依旧完美,背脊挺直,下颌微收,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但林晚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比平时更低,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实验课开始了。这堂课的内容是“酸碱滴定测定未知浓度”。需要精确量取溶液,使用滴定管,观察颜色变化,记录数据并计算。实验步骤相对繁琐,对操作的精准度和对指示剂颜色变化的敏锐度要求很高。

  Ms. Brown,一位严谨的英籍化学老师,用清晰的英语讲解了实验原理、步骤和注意事项,并在大屏幕上展示了详细的流程图和关键操作要点。

  “Alright, groups, you have the protocols and materials. Begin your experiment.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endpoint color change of the phenolphthalein indicator. Accuracy is key.”(好了,各组,实验步骤和材料已发放。开始实验。请密切注意酚酞指示剂的终点颜色变化。准确性是关键。)Ms. Brown宣布开始。

  苏晓立刻拿起实验步骤说明,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江屿说:“江屿,你是组长,我们听你指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王薇和赵倩也连连点头附和。

  江屿没有回应。他拿起桌上的实验步骤说明单,纸张是A4大小,上面印满了英文的步骤说明、化学式和图表。他的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指关节微微泛白。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江屿的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时,瞳孔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收缩,下颌的线条也绷紧了一瞬。他拿着纸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沉默了几秒钟。实验室里其他组已经开始行动,响起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低声讨论。

  “苏晓,你负责量取盐酸溶液。”江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但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丝,“50ml,精确。”

  “好呀!”苏晓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得了圣旨。

  “王薇,配置氢氧化钠标准溶液,0.1M,250ml。”

  “赵倩,准备锥形瓶和滴定管,清洗干净。”

  他一条条指令下达,清晰明确,分配任务合理,仿佛对实验流程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看那份说明。苏晓三人立刻忙碌起来。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站在边缘的林晚。那眼神冰冷依旧,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他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林晚,你负责记录数据,观察终点颜色变化,及时报数。”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任务,不需要直接操作危险试剂,也不需要阅读复杂的说明。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点,低声应道:“……好。”

  实验开始了。苏晓和王薇她们虽然对林晚充满敌意,但在江屿面前却表现得异常“乖巧”,严格按照他的指令操作。江屿则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虽然全程没有再看那份实验步骤说明一眼,却总能准确地指出下一步操作的关键点,指挥若定。

  林晚拿着记录本,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目光紧紧盯着锥形瓶里的溶液。当苏晓开始用滴定管往酸液中滴加碱液时,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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