酚酞指示剂在酸中无色,滴加碱液到终点时会瞬间变成淡粉色。这个颜色变化非常微妙,稍纵即逝。
她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她能感觉到江屿的目光偶尔也会扫过锥形瓶,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不像是在专注地观察颜色,更像是在依靠某种节奏或经验进行判断。
第一组数据顺利记录完成。苏晓得意地瞥了林晚一眼。开始第二组重复实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苏晓在拿起浓盐酸试剂瓶准备再次量取时,手腕不知怎么一滑!
“啊!”苏晓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瓶盛放着浓盐酸的玻璃试剂瓶,竟然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站在旁边的林晚摔去!
瓶口是开着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晚的瞳孔骤然放大,浓烈刺鼻的酸味瞬间冲入鼻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向后猛退!
“砰——哗啦!”
玻璃瓶重重地砸在林晚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地面上,瞬间碎裂!刺鼻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浓盐酸液体四溅开来!
“小心!”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林晚虽然反应够快,向后跳开了,但鞋面上和裤脚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几滴!强烈的灼烧感立刻透过薄薄的帆布鞋面传来!同时,几滴飞溅的酸液也落在了旁边实验台的边缘和她记录数据用的本子上!纸张瞬间被腐蚀出焦黄的痕迹!
实验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呆了!Ms. Brown脸色大变,立刻冲了过来:“Everyone stay back! Acid spill! Get the neutralizing agent and safety gear!”(所有人退后!酸液泄漏!拿中和剂和安全装备!)
苏晓也吓傻了,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瓶和流淌的刺鼻液体。
混乱中,林晚顾不上脚上和裤脚的灼痛,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江屿!刚才瓶子脱手飞出的方向,离江屿的位置并不远!而且,有几滴酸液,似乎也朝着他的方向飞溅过去!
江屿的反应极快。在瓶子脱手的瞬间,他已经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动作迅捷得惊人。然而,林晚还是清晰地看到,一滴飞溅的酸液,不偏不倚,落在了他摊开放在实验台边缘的、那份实验步骤说明单上!
“嗤——”
一声轻微的腐蚀声响。那滴浓盐酸如同滚烫的烙铁,瞬间在光滑的纸张上烧蚀出一个焦黑的小洞,洞的边缘迅速扩大、碳化,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那个被腐蚀的位置,正好是说明单上最关键的操作步骤描述区域!原本清晰的文字和图表,被那个丑陋的黑色窟窿彻底吞噬!
江屿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被迅速腐蚀的黑色窟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实验室里人声嘈杂,Ms. Brown在指挥学生处理泄漏,苏晓在惊慌失措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其他同学议论纷纷。但林晚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只看到江屿僵直的背影,和他死死盯着那个纸页上焦黑窟窿的眼神。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暴戾。
那是一种……空洞的、茫然的、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绝望。
就像昨天在活动室里,他对着满地的“鬼画符”碎片时一样。那份赖以维持表面运转的“说明书”,在他面前被物理性地、残酷地抹去了最关键的部分。他精心构筑的、用记忆力和药效维持的完美伪装,在这一刻,被一滴意外飞溅的酸液,轻易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缝。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忘记了。她甚至忘记了脚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江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周围的混乱似乎与他无关。那份被腐蚀的说明单,如同一个无声的嘲笑,嘲弄着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
“Jiang Yu? Are you alright?” Ms. Brown处理完泄漏点,注意到江屿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
江屿猛地回过神!在众人目光聚焦过来的前一秒,他眼中的空洞和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漠然所取代。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意外而被打扰的不耐:“我没事。实验还能继续吗,Ms. Brown?”
他甚至还弯腰,用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极其冷静地将那份被腐蚀了一个大洞的说明单折叠起来,随手塞进了实验服的口袋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那只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Oh, the protocol is damaged… Well, the key steps are…” Ms. Brown有些为难,想复述关键步骤。
“不必了。”江屿打断她,声音冷淡,“我记住了。继续吧。”他转向惊魂未定的苏晓,眼神冰冷得像刀子,“你,去处理干净你弄出的垃圾。”然后,他看向林晚,目光在她被酸液溅到的鞋子和裤脚上扫过,那眼神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你,去处理一下,然后回来继续记录。”
他的语气,仿佛刚才那场几乎伤到人的事故,以及那份被毁掉的说明单带来的冲击,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林晚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看不出丝毫破绽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和空洞绝不是她的错觉。他只是在用更厚的冰层,将自己重新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
她默默地走到旁边的紧急冲洗区,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鞋面和裤脚被溅到的地方,灼烧感减轻了一些,但布料上留下了几块难看的、无法去除的腐蚀痕迹。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被这场意外和江屿的反应,腐蚀得千疮百孔。
实验最终在一种极其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江屿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对实验流程的熟悉(或者说是提前的准备?),指挥完成了剩余的操作,数据记录也由林晚勉强完成。但整个过程,实验台旁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苏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出声。王薇和赵倩更是噤若寒蝉。林晚则全程低着头,机械地记录着数据,不敢再看江屿一眼。
放学铃声响起,如同赦令。林晚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第一个冲出了实验室。她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冰冷的宿舍,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刚走出科技楼,天空就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迅速堆积,压得很低,空气变得闷热而潮湿。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巨兽压抑的咆哮。
要下暴雨了。
林晚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她加快脚步,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但雨来得比她想象中更快、更猛。
几乎是眨眼间,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力道之大,砸在皮肤上隐隐作痛。紧接着,雨幕如同天河倒灌,瞬间连接了天地,视野在几秒钟内变得一片模糊。狂风呼啸着卷起雨帘,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林晚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单薄的T恤和牛仔裤紧紧贴在身上,冰冷黏腻,冻得她瑟瑟发抖。她抱着书包,在能见度极低的暴雨中艰难地辨认着方向,朝着宿舍楼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路也变得湿滑。
当她终于踉踉跄跄、浑身湿透地冲进C栋宿舍楼温暖干燥的大厅时,整个人已经狼狈到了极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往下滴着水,衣服裤子都在滴水,帆布鞋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水声。她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瑟瑟发抖的雏鸟。
大厅里几个正在闲聊的女生看到她这副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毫不掩饰地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
“天哪,她怎么搞成这样?”
“没看天气预报吗?出门不带伞?”
“噗,你看她那身衣服,湿透了更显穷酸……”
“听说昨天还想偷江屿的笔呢,今天又搞得这么狼狈,真是……”
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晚身上。她低着头,抱着湿透的书包,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光洁的大理石上,形成一小滩水渍。她只想快点回到303,躲进自己的角落。
拖着沉重的、灌满水的鞋子,她艰难地爬上三楼。走廊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还没回来。她走到303门口,掏出校园卡。
“嘀——”门锁发出解锁的轻响。
林晚推开门。
宿舍里亮着灯。苏晓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她那张铺着柔软毛毯的椅子上,悠闲地敷着面膜,手里刷着手机。听到开门声,她懒洋洋地抬起头。
当看到门口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如同水鬼般的林晚时,苏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被面膜覆盖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近乎恶毒的狂喜和幸灾乐祸!
“噗——哈哈哈哈!”苏晓猛地扯掉脸上的面膜,指着林晚,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极其夸张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天!林晚!你……你这是掉进喷泉池里了吗?还是被江屿泼水了?哈哈哈!你这副样子……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肆无忌惮,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她甚至拿出手机,对着门口狼狈的林晚,“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刺眼的光芒让林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冰冷的雨水带来的寒意,远不及此刻苏晓笑声里的恶意来得刺骨!
“你……你干什么!”林晚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干什么?”苏晓止住笑声,脸上还残留着狂笑的扭曲,眼神却冰冷恶毒,“当然是记录一下我们尊贵的转学生有多‘特别’啊!让大家看看你这副尊容!穷酸也就算了,还蠢得像猪,连下雨都不知道躲!”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林晚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神惊恐的狼狈照片,“你说,我要是发到年级群里,大家会怎么评论?嗯?‘落汤鸡’?还是‘乞丐转学生’?”
林晚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猛地将湿透的书包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水花四溅!
“苏晓!你够了!”林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嘶哑,“把照片删掉!”
苏晓被林晚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愣了一下,但随即是更深的恼怒。她站起身,双手叉腰,像一只被激怒的斗鸡:“删掉?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我偏不删!我不仅要发到群里,我还要发到学校论坛!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德行!看你以后在青禾还怎么待下去!”
“你!”林晚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一起滑落。她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想去抢苏晓的手机!
“滚开!脏死了!别碰我!”苏晓尖叫着,猛地向后一躲,同时用力将林晚狠狠一推!
林晚浑身湿透,脚下本就湿滑,被苏晓这用力一推,重心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砰”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在了宿舍门内侧的墙壁上!后脑勺也磕了一下,一阵眩晕袭来。她痛得闷哼一声,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溅起一片水花。
苏晓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捂着后脑勺痛苦喘息、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的林晚,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胜利者的快意笑容。她拿着手机,对着林晚此刻更加狼狈不堪的样子,再次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再次亮起,像一道冰冷的审判之光。
“啧啧,这张更精彩了。”苏晓欣赏着手机屏幕,语气恶毒,“你说,江屿要是看到你这副又脏又丑的样子,会不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屈辱、愤怒、疼痛、寒冷、无助……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林晚死死按在绝望的深渊里。她蜷缩在冰冷湿滑的地板上,抱着疼痛欲裂的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窗外的暴雨还在疯狂地倾泻,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愤怒的鼓点,也像是在为她的绝望伴奏。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倒映着宿舍顶灯惨白的光和她蜷缩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卑微的身影。
苏晓刺耳的笑声和嘲讽还在耳边回荡,手机闪光灯那冰冷刺目的光芒仿佛还烙在视网膜上。后脑勺撞击墙壁带来的钝痛和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混合着膝盖、手腕旧伤的隐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冰冷的湿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带走身体最后一点温度,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个冰冷、低沉、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寒风,穿透了暴雨的轰鸣和苏晓恶毒的笑语,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林晚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删掉。”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命令感。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晓得意的狂笑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她脸上的恶毒快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林晚也艰难地、忍着眩晕和疼痛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
宿舍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江屿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打伞,深色的衬衫肩头被暴雨淋湿了一大片,呈现出更深的墨色。发梢也在往下滴水,几缕湿发贴在光洁饱满的额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冽的、如同淬过寒冰的锐利感。走廊的光线从他身后打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空还要阴沉,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双墨色的眼瞳,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却翻涌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暴戾风暴!那目光像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而冷酷地钉在苏晓脸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她手中那个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江……江屿?”苏晓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变了调,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将握着手机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江屿没有回答她愚蠢的问题。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苏晓藏在身后的手上,迈开长腿,一步踏进了宿舍。
湿漉漉的鞋底踩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径直走向苏晓,目标明确,周身散发的寒气让宿舍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我让你删掉。”江屿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更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照片。现在。”
苏晓被他逼近的气势吓得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她那张昂贵的梳妆台。她看着江屿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如同覆着寒霜的脸,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委屈:“江屿!你……你为了她凶我?她就是个偷你笔的穷酸……”
“闭嘴。”江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瞬间打断了苏晓的话。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容苏晓反应,一把攥住了她藏在身后的手腕!
“啊!”苏晓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江屿毫不怜惜地将她的手拽到身前,另一只手劈手夺过了那个还显示着林晚狼狈照片的手机!他的动作粗暴而精准,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密码。”他盯着手机屏幕,看都没看苏晓一眼,声音冷得掉渣。
“江屿!你干什么!把手机还给我!”苏晓又惊又怒又怕,尖叫着想要扑上来抢夺。
江屿只是手臂一抬,轻易地格开了她,力量悬殊得令人绝望。他再次看向苏晓,那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垃圾般的厌恶:“密码。别让我说第三遍。”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威胁。
苏晓被那眼神彻底震慑住了。她从未见过江屿如此可怕的样子。恐惧压倒了愤怒和委屈,她颤抖着报出了一串数字。
江屿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解锁。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开了相册,找到了最新拍摄的那两张照片——一张是林晚浑身湿透站在门口的,一张是她跌坐在地、泪流满面、捂着后脑勺的。照片里林晚的狼狈、痛苦和绝望被清晰地定格。
江屿的目光在那两张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毫不犹豫地选中,删除!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你……!”苏晓看着自己手机里照片被删除,心疼得几乎滴血,那可是她用来羞辱林晚、甚至可能威胁江屿的把柄!
“滚出去。”江屿将手机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回给苏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江屿!这是我的宿舍!你凭什么……”苏晓接住手机,又惊又怒。
“我说,”江屿猛地转过头,那双翻涌着寒冰风暴的眼睛再次锁住苏晓,一字一顿,如同冰锥凿击,“滚、出、去。”
那眼神里的杀气和绝对的命令感,让苏晓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敢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顾不上形象和愤怒,抓起自己的手包和外套,像见了鬼一样,连滚爬爬地冲出了303宿舍,“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暴雨疯狂的咆哮声,以及林晚压抑而痛苦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江屿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侧过身,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蜷缩在墙角、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上布满泪痕和雨水的林晚身上。
那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但林晚却奇异地感觉到,那目光深处,似乎没有了之前那种纯粹的、带着威胁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审视?或者说,是评估?
林晚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湿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戒备而恐惧地看着他。他赶走了苏晓,删掉了照片,但他深夜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是为了帮她。那个药瓶!他一定是冲着药瓶来的!苏晓的离开,只是清场。
果然,江屿迈开步子,朝着她走了过来。湿漉漉的鞋踩在地板的水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林晚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暴雨的潮湿气息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实验室的化学试剂味道,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视线与蜷缩在地上的林晚勉强持平。
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被打湿的睫毛,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寒潭。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这巨大的恐惧。
江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林晚惨白惊恐的脸,湿透凌乱的头发,泛红的眼眶,最后,落在了她牛仔裤的口袋位置——那个微微鼓起、装着药瓶轮廓的地方。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想捂住口袋,但手臂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东西。”江屿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暴雨夜的湿冷气息,比刚才命令苏晓时少了些暴戾,却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实质性的压迫。“给我。”
果然是为了药瓶!
林晚的呼吸一窒。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甘在胸腔里激烈冲撞。给他?然后呢?他拿到药瓶,会不会立刻翻脸?苏晓虽然被赶走了,但谁知道江屿会不会用更可怕的方式来“处理”她这个撞破他双重秘密的隐患?
不给他?她能对抗得了眼前这个如同冰原暴君般的少年吗?他刚才对苏晓展现出的冷酷和力量,让她毫不怀疑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在青禾生不如死,甚至无声无息地消失。
汗水混合着雨水和泪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林晚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她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大脑却在恐惧的冰层下飞速运转。
就在江屿的耐心似乎即将耗尽,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时,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湿漉漉、布满泪痕的脸,迎视着那双冰冷的墨瞳。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