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缚（十一）

蓝忘机赶到了，他和蓝景仪反方向赶来，先前被几名修士缠住询问“鬼将军”现身之事

此刻才得脱身，入眼便是魏无羡一身狼狈、被江澄粗暴推开险些摔倒的景象，而江澄一脸寒霜，眼神冰冷厌弃

知道莫玄羽操控了鬼将军，蓝忘机确信魏无羡回来了，眼前人就是

他担心魏无羡，加之本就对江澄心存芥蒂，蓝忘机瞬间面色沉冷如冰，浅色的眼眸里锐利如刀锋，毫不客气地直射向江澄，清冷的声音裹挟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江晚吟！”他将魏无羡护在身后，语气寒彻，“你做什么？！”那眼神那姿态，分明是认定了江澄又在无故伤害魏无羡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深处那些破碎而不堪的画面缓缓重叠——总是如此

无论如何，蓝忘机总会第一时间将魏无羡护在身后，用一种防备的、冰冷的眼神看向自己，仿佛他江晚吟才是那个十恶不赦、会随时暴起伤人的恶徒

躲不过……

无论如何规避，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命定的对峙和……不被选择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江澄唇边逸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一种早已习惯了的麻木

他懒得解释，也深知解释无用

在蓝忘机眼里，他江晚吟对“莫玄羽”做任何事都是错的，都是恶意

那这一次呢？若他当真“恶”到底，又会选谁？

胸口的剧痛和前世积压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那被强行压下的不甘与怨恨如同岩浆般翻涌上来

他猛地抬手，“铮”的一声清鸣，三毒悍然出鞘，冰冷的剑锋在月色下泛着幽光，越过蓝忘机，直指他身后的魏无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决绝的杀意： “我若现在，就是要杀了他呢？”

话音未落，剑势已起！三毒携着凌厉的紫电灵光，竟是毫不留情地直刺而去！

蓝忘机面色冰寒，忘机琴瞬间横于身前，“琤”的一声，音波化盾，堪堪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杀招！

他浅色的眼眸中怒意更盛，显然将江澄此举视作了彻底的疯狂与挑衅

“江晚吟！”蓝忘机冷声喝道，手下琴音骤变，化为一道道锋利的音刃反击而去

江澄剑招凌厉狠辣，每一剑都裹挟着真实的杀意，并非虚张声势

他像是要将两世的愤懑与伤痛都在这一战中倾泻而出，紫电与三毒交相辉映，攻势如暴风骤雨

蓝忘机护着身后的魏无羡，难免束手束脚

琴音虽强，却重在防御与格挡，一个不察，一道融合了紫电威能的剑气划过他挡在魏无羡身前的手臂，白衣瞬间被割裂，洇出鲜红

“蓝湛！”魏无羡惊叫一声

就在这瞬息之间，江澄眸色一厉，找到了一个空档，三毒剑尖一抖，虚晃一招逼开琴音，下一剑竟以更快的速度直刺蓝忘机心口！

这一剑，快、狠、准，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恨意与绝望

蓝忘机回防已稍迟半步！

电光石火之间，魏无羡想也未想，猛地一个转身，竟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了蓝忘机，将那毫无防备的后背对向了疾刺而来的三毒！

剑尖，在离魏无羡后心仅一寸之处，骤然停住

江澄的手稳得可怕，剑尖没有一丝颤抖，但他的瞳孔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死死盯着那毫不迟疑挡在蓝忘机身前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属于“莫玄羽”的单薄背影，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两世的问题，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鄙夷的期盼： “……和我走，还是他？”

魏无羡身体猛地一僵，缓缓回过头

脸上易容的粉末在汗水和尘土下有些斑驳，露出底下些许熟悉的轮廓

他看着江澄，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剧烈的挣扎、痛苦和深深的顾虑

他的身份已然濒临暴露，留下来只会给云梦江氏、给金凌、给……江澄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不能再连累他了

蓝忘机在他身后，紧紧握住了他的一片衣角，无声却坚定

所有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魏无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极其艰难地、缓慢地吐出了破碎的字句：“我……不会跟你走的。”

果然……

江澄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绪——怒火、杀意、期盼、痛苦——在那一刻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空茫的、了然的死寂

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碎裂，再也拼凑不起

算他自作多情。明明早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犯贱般地递出机会，换来又一次彻底的羞辱

他指向魏无羡的剑，像是忽然被抽走了所有力量，沉重地、缓缓地垂下，剑尖抵着地面，发出轻微的一声“磕哒”

所有的攻击性瞬间消散，他只留下冰冷彻骨的四个字，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好，那便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那两人一眼，转身，将三毒归鞘，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与疲惫，仿佛刚才那场蕴含杀意的激战从未发生过

一直冷眼旁观的温若寒，在神识中清晰地感受到了江澄魂体那剧烈波动后骤然死寂的绝望，再联系方才那诡异的一幕幕——江澄反常的出手相救、那带着真实怒火的呵斥、以及最后那句没头没尾却明显藏着过往的“和我走，还是他”

……

温若寒何等人物，瞬间明了

他越过莫玄羽时意味深长的看他了，但又很快回正跟在江澄身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弧度，在神识中对那片死寂的魂体慢悠悠地道： “江晚吟，本座倒是没想到……你对这‘莫玄羽’，竟是如此……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