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夏末的岭南,瘴气如同一张湿冷黏腻的网,笼罩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密得连风都透不过来。腐叶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每一寸空气里,吸上一口,肺腑仿佛被细密的针尖扎过一般。
斩疆尘猛地一勒马缰,乌骓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哧”,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鼻孔喷出两道白雾。他抬起手背随意地擦去额角的汗水,银甲已经被泥浆和暗红的血迹染得斑驳不堪,原本昳丽的面容因长时间曝晒而脱了一层皮,却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妖异的凌厉。“唔……”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他指尖轻轻划过箭簇,冰凉锋利的触感让他嘴角微微扬起。
“将军,岭南王的主力退到黑风口了。”副将的声音夹杂着疲惫,指向前方狭窄的谷口,“兄弟们三天没合眼了,再追下去怕是撑不住啊。”
斩疆尘眯起眼睛,目光如刀刃般扫过两侧陡峭的山壁,那里林木繁茂,阴影交错,恰好是一处埋伏的绝佳之地。他轻笑了声,嗓音低冷:“他是想引我们进谷?”
“应该是。”副将语气愈发沉重,“黑风口易守难攻,一旦被困住,咱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斩疆尘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时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随手把玩,指尖在箭簇边缘打了个转。“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鳖。”说完,他扭头看向传令兵,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镇南将军,按原计划行事,午时三刻,火攻。”
传令兵应声而去,副将却愣在原地,皱眉问道:“将军,咱们还没联系上镇南将军的人吧?之前派去的信使也……”
“不用联系。”斩疆尘打断了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沈辞安既然给了他兵符,他就不会轻易抗命。就算真敢违令,本将军有的是法子让他乖乖听话。”
副将心头一寒,望着眼前这张精致得不像话却充满危险气息的脸,心底直打鼓。这位年轻将军,美得像瓷娃娃,可手段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令人胆颤。
午时三刻,瘴气稍稍散开,黑风口的山谷略显清晰。岭南王站在瞭望台上,捋着胡须,目送远处逐渐逼近的银甲军队,得意地笑出了声。“果然来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谋士,“这斩疆尘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几分蛮力竟敢追进岭南?今日定叫他有来无回!”
谋士躬身附和:“王爷英明!黑风口两侧已埋伏五千精兵,只需堵住谷口,待他们进入后放箭,必能全歼!”
然而话音未落,谷外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岭南王探头望去,只见一支身穿自家军服的队伍仓皇冲入谷内,为首的将领浑身浴血,嘶哑着嗓子高喊:“王爷!不好了!镇南将军反了!他带人抄了我们的后路!”
岭南王脸色剧变,失声道:“什么?!他不是说好了保持中立吗?”
“他收了斩疆尘的好处!”那将领几乎哭出来,“兄弟们快顶不住了,王爷快派兵支援啊!”
岭南王慌了神,镇南将军掌握南方三州兵权,若真倒戈,后果不堪设想。他来不及细想,即刻下令:“左军随我去迎敌!右军留守谷口,守住退路!”
五千精兵随他匆匆撤离,留下两千余人驻守谷口。
躲在暗处的斩疆尘目睹一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假扮岭南将领的小把戏成功了,至于镇南将军,他根本无需真正参与这场戏码。他侧过头,冷冷吩咐副将:“吹号,进攻。”
号角声撕裂瘴气,五万禁军如同汹涌的潮水涌入黑风口。猝不及防的守军顷刻间被冲散,斩疆尘策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光,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鲜血飞溅,杀意浓烈。
岭南王刚奔出不远,忽觉不对——根本没有所谓的镇南将军部队。恍然大悟之际,他怒吼着调转马头:“快回谷!中计了!”
但为时已晚,先锋营已占据高地。副将指挥士兵推动巨石砸下,“轰隆”声伴随惨叫此起彼伏。斩疆尘举起长剑,厉喝一声:“放箭!”
箭矢铺天盖地,如雨点般落下,混乱中的岭南军惨叫声不断。岭南王肩头被一支箭射穿,“啊!”的一声痛呼,险些摔下马背。他环顾四周,满眼银甲的敌军让他彻底绝望。
“撤!快撤!”岭南王捂着伤口狼狈逃窜,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斩疆尘没有追击,仅是冷冷注视着那个仓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如今的岭南王已是惊弓之鸟,剩下的藩王见到这样的结局,必然四散而逃。
“将军,追吗?”副将低声问道。
“不必。”斩疆尘收剑回鞘,目光投向镇南将军的方向,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会有人替我们‘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