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初夏的夜色笼罩着洛阳城。
铁门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锈屑簌簌坠落。赵珩握着染血的长刀，踏过狱卒的尸体奔向出口，身后紧跟着数十名死士。左臂上的箭矢还在滴血，狼头纹饰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那是斩疆尘亲卫营的标志。
"将军！东门被堵死了！"一声嘶吼戛然而止，死士胸口插着禁军的弩箭倒了下去。
赵珩一刀劈翻冲来的狱卒，猩红的目光扫向巷口。银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长剑如霜，正是从皇陵赶来的斩疆尘。
"斩疆尘！"赵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渣，“本将军早料到是你！北境构陷我父，刺杀李默嫁祸于我，你好狠的心！"
斩疆尘剑尖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剑刃滑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红痕。他没说话，只是缓缓向前，昳丽的眼眸里翻涌着比刀光更森冷的寒意。
"怎么不说话？"赵珩癫狂大笑,"你以为沈辞安真信你？他不过拿你当刀使！等我父子倒了，下一个就是你！"
话音未落，斩疆尘动了。银白剑光撕裂夜色直取咽喉。赵珩早有防备，横刀格挡，兵刃相击发出刺耳铮鸣，火星四溅。
"你和他一样，都是锦绣堆里的毒蛇！"赵珩的刀势愈发凶狠，"我父镇守北境三十年，却被你们扣上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今日我就要替他报仇！"
斩疆尘的剑招却愈发冷静，如江南细雨般绵密，招招直逼要害。他想起皇陵中沈辞安的话——镇国公通敌确有其事，但赵珩自幼骄纵，认定是朝廷构陷，这恨意早已成执。
"你父私通蛮族，倒卖军械，证据确凿。"斩疆尘的声音透过金铁交鸣传来,"我呈给陛下的每一页供词，都有蛮族使者的画押。"
"放屁！"赵珩怒吼着劈下长刀，劲风擦过斩疆尘耳畔，削落几缕发丝，“那都是你们伪造的！我父忠君爱国，怎会通敌？"
斩疆尘借力后翻，反手一剑刺穿赵珩右肩。鲜血喷涌，染红半边铠甲。赵珩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盯着肩上的剑。
"你以为李默为何要死？"斩疆尘缓缓抽剑，血珠滚落,"他查到了你私藏岭南毒箭，查到了你用镇国公旧部控制漕运，还查到……你打算在先帝忌辰借劫狱之名，引镇国公旧部进京逼宫。"
赵珩脸色惨变。整齐的甲胄声由远及近，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沈辞安早就布好了局，对不对？"赵珩的声音颤抖，眼底闪过疯狂，“他让你当诱饵，引我暴露，再让禁军收尾……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斩疆尘没有否认。他抬手拭去脸颊的血迹，月光映在他的脸上，美得像淬了血的玉。“你不该动李默。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信任？"赵珩忽然笑了，咳出血来,"这宫里哪有什么信任？只有算计！我父如此，我如此，你们……亦如此！"他猛地掏出火折子,"既然活不成，咱们同归于尽！天牢火药库早就布满了引线！"
斩疆尘瞳孔骤缩，飞身扑过去。赵珩竟用刀柄狠狠撞击自己的伤口，借剧痛将火折子掷向巷深处。
"轰——"
火光冲天而起，气浪掀飞两人。浓烟中，赵珩浑身浴火，像个恶鬼。"沈辞安！斩疆尘！我在地狱等着你们——"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穿透他的胸膛。巷口立着玄色身影，沈辞安放下弓，身后是举着火把的禁军。
"陛下……"赵珩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沈辞安走到斩疆尘身边，弯腰扶起他。指尖触及后背伤口，引得斩疆尘闷哼。
"伤得重吗？"
"死不了。"斩疆尘推开他的手站直身体,"镇国公的旧部呢？"
"嗯。"沈辞安点头，"镇南将军谋逆被诛。镇国公听闻消息，在北境自缢了。"
斩疆尘沉默片刻，终究叹息一声。
"李默的仇，报了。他的家人，朕会妥善安置。"
"陛下打算如何收尾？"
"镇南将军谋逆，罪证确凿。镇国公虽死，但其旧部参与劫狱，按律当斩。不过..."沈辞安顿了顿,"朕会让御史台'查'出他们是被胁迫的，只诛首恶，余者贬为庶民。"
斩疆尘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双桃花眼里藏着更锋利的算计。
"江南的船队......"
"苏家长子已经撤了。"沈辞安轻笑,"他演得不错，差点连朕都信了你们真要反。"
斩疆尘耳尖微烫。那封箭书是他故意写的，只为让赵珩放下戒心。
"陛下早就知道我会让他北上？"
"你在江南经营多年，若连这点后手都没有，才让朕失望。"沈辞安替他拂去肩上的灰尘，动作自然,"只是下次别用狼头旗了，太扎眼。"
斩疆尘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少年时雪夜里，沈辞安捏着他下巴说的话。
"陛下打算何时兑现承诺？"斩疆尘忽然问，声音轻得像风。
"什么承诺？"
"江南的春天。"斩疆尘盯着他的背影，眼底映着火光,"你说过，等天下太平了，就陪我去江南看看。"
沈辞安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巷口:"等处理完镇国公旧部的事，朕让你休三个月假。"
斩疆尘跟上去，望着他玄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动，忽然觉得这三个月假，或许真的能等来一场江南的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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