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碾过林场后山的碎石路时,雨终于小了些,只剩下细密的雨丝黏在车窗上,像一层朦胧的雾。李泰容把车停在离仓库还有五十米的树影里,没开车灯——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不是灯光,更像手机屏幕的亮度,在浓黑的夜里晃得人心里发紧。
“我去看看,你留在车里盯着。”中本悠太推开车门,风衣下摆扫过沾满泥点的车轮,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拆信刀,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柄上顿了顿,“有事我吹口哨。”
李泰容没应声,只是攥着金道英的打火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底部“别相信收音机”的刻痕。他看着中本悠太的身影融进黑暗,直到那道黑色轮廓停在仓库门口,才缓缓掏出手机,调出相机界面——镜头里,中本悠太正轻轻推开铁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老木头在呻吟,在寂静的后山格外刺耳。
下一秒,中本悠太突然回头,朝着车子的方向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李泰容推开车门跑过去时,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咖啡香——仓库里没开灯,中本悠太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满地的废弃木箱,最后落在墙角:一个被踩扁的咖啡罐滚在那里,罐身印着金道英常喝的那个牌子,标签上还沾着半张便利贴,白色的纸页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却还能看清,是金道英的笔迹,一笔一画写着“收音机是诱饵”,最后两个字被洇成了模糊的黑团,只能看见“别信…”的残痕。
“马克应该来过。”中本悠太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机光束移到地面,照亮了一串凌乱的脚印,其中一双明显是运动鞋的纹路,尺码和李马克常穿的那双完全一致,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的墙壁前,然后突然断了,像有人凭空消失在那里。
李泰容顺着脚印的方向走过去,手机光束往上抬时,他猛地顿住脚步——墙上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画着个符号,圆弧形的线条绕成圈,中间交叉着两道直线,和他笔记本最后一页、纸条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这个符号的中心多了个小小的圆圈,圈里用红笔写着一个字母:“J”。
“J?”中本悠太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粉笔痕迹,“是金廷祐?”他突然想起昨天在警局查失踪记录时,见过金廷祐的备案信息:监控拍到他最后出现在林场附近的便利店,手里攥着张折叠的纸条,镜头虽然模糊,但能隐约看见纸上画着类似的弧线。
李泰容没说话,掏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用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把墙上的符号和字母抄下来。笔尖划过纸页时,他突然注意到符号交叉的线条里,藏着一点细小的反光——是金属碎屑,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刮下来的,黏在粉笔灰里。
就在这时,中本悠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过去——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符号要凑齐七个,少一个都解不开。”发件人号码的最后四位,赫然是黄仁俊的生日。
“仁俊…”李泰容的指尖落在屏幕上,那串数字像烧红的针,扎得他手心发疼。他想起笔记本上“黄仁俊 02:58”的记录,想起收音机里钟辰乐模糊的求救,突然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失踪案,更像一个早就布好的局,每个符号、每个名字、甚至每句提示,都是引他们往前走的线。
中本悠太突然吹了声短促的口哨,手机光束猛地转向仓库门口——铁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得敞开了,门外的树影里,隐约有一道黑影闪过,速度很快,只留下衣角扫过树枝的轻响。
“谁!”李泰容抓起地上的一根废弃铁棍,追出门时,只看见满地的落叶被风吹得打转,黑影早就没了踪迹。只有仓库墙上的符号还在手机光线下亮着,那个红色的“J”字,像一只盯着他们的眼睛,在浓黑的夜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回到车里时,李泰容把抄着符号的笔记本摊在腿上,中本悠太正在回拨那个陌生号码,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雨又开始下了,打在车顶,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倒计时的钟。
“我们需要找金廷祐。”李泰容突然开口,指尖指着笔记本上的“J”字,“还有,得联系上其他人——楷灿对符号敏感,Jeno观察力强,他们或许能看出这东西的门道。”
中本悠太点点头,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落在仪表盘上——时间正好是凌晨四点半,红色的数字在昏暗的车厢里跳动。他突然想起咖啡店里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想起电流杂音里的脚步声和求救声,突然觉得,他们不是在找失踪者,更像是在一步步走进一个巨大的迷宫,而迷宫的出口,或许就藏在那七个还没凑齐的符号里。
车子重新发动时,李泰容兜里的打火机突然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底部的刻痕好像更清晰了些。窗外的林场在雨夜里往后退,像一片沉睡的森林,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林场深处的某个角落,另一道符号,正等着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