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大了。
我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像是谁撒了一把碎玻璃。路灯昏黄,光圈里飘着雪花,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刚刚发出去的信息还亮着:“我删了所有照片、聊天记录、语音留言。你的世界不需要我来校准坐标了。”
我按下关机键,屏幕熄灭了,就像我的过去一样,彻底黑了下去。
身后是古籍修复室的大门,门把手上的划痕还在,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陆沉时留下的。他当时丢了借书卡,我捡到了还给他。那天他穿着深蓝色毛衣,头发还没剪短,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线。
“谢谢你啊。”他说。
我点点头,转身要走,他又叫住我,“你是哪个系的?”
“中文系。”我说。
“那以后……还能再遇见你吗?”他问。
我笑了,“图书馆这么大,迟早会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真的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我摸了摸口红盒,轻轻打开,涂了一下。颜色有点淡了,像我现在的感情,已经褪了色。
我深吸一口气,往台阶下走了几步。风大得几乎站不住脚,我拉紧了围巾,抬头看天。雪落进眼睛里,化成了水,顺着睫毛往下滴。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一下,两下。
我闭上眼,听着钟声慢慢数,数到第七下时,我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但很急促。
我知道是他来了。
我没回头。
“念念。”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喘着气,像是跑了很久。我感觉他离我很近,但又像隔着一座雪山。
“你迟到了。”我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我身后,沉默着。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穿着黑色风衣,头发上都是雪,鼻尖通红,嘴唇干裂。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神却很亮,像是在找什么。
“你看了我妈的视频。”他说。
我点点头。
“我不是不信你。”他急切地说,“我只是……她病了,知夏一直在照顾她。她说你删了我的邮件,说你……不配。”
我笑了,“你就信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闪躲。
“你说过,我是你最亮的那束光。”我看着他,声音很轻。
他点头,“我说过,我一直记得。”
“可你让我熄灭了。”我说。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往前走了一步,他想靠近,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之间,就差这么一步。
“你还记得那件毛衣吗?”我问他,“林知夏织给你的圣诞礼物,她说你会喜欢。”
他怔住了。
“它线头都松了。”我说,“但她还是把它放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我打断了他。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现在‘醒悟’了吗?”
他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
“真相?”我冷笑一声,“是你妈的病情?还是林知夏的操控?”
他点头,“她们骗了我,她们一直在利用我对母亲的愧疚。”
“那你呢?”我看着他,“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他眼眶红了,“我没有。”
“你有。”我说,“你选择了听她们的话,而不是我。”
他沉默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继续说,“我删掉的不只是我们的回忆,还有我自己的一部分。我把那个愿意为你放弃一切的沈念,也一起删掉了。”
他猛地抬头看我,“你别这么说……”
“我已经说了。”我打断他,“陆沉,你已经不重要了。”
他愣在原地,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我转身,朝前走去。
风雪更大了,我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但没敢靠得太近。
“你要去哪儿?”他问。
“回家。”我说。
“回哪儿?”他追问。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我现在的家。”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继续往前走,风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
走到街角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刹车声。
我没有回头。
我拿出手机,开机。
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是顾泽发来的。
【顾泽】:\
“有些事,陆母没说。林知夏的录音,你还没听。”
我没点开。
我把他拉入黑名单,然后把这条信息连同对话框一起删除。
有些真相,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有些名字,我也不会再提起。
我走进地铁站,风雪被隔在外面。我坐在长椅上,看着对面的玻璃倒影。
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妆有点花了,围巾歪了,但眼神很坚定。
我知道,那是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