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圆明园，处处浸着丹桂的甜香，风里都裹着暖融融的气息
若璃带着弘玢、弘历、弘昼与青樱往天高水长楼去，远远便见楼前挂着簇新的绛色幔帐，姜忠敏已领着宫人候在阶下，见了若璃连忙上前躬身：“娘娘，楼里都布置妥当了，鸣盛班的角儿们也已扮好妆，就等您和小主子们来了。”
若璃今日的装扮格外亮眼——外罩一件夜空般的靛蓝大袖衫，袖管宽大如垂天之幕，边缘镶着圈浅紫罗边，柔滑的缎面上用银线细细绣满彩蝶：蝶翅或紫或蓝，翅尖还点染着细碎金粉，有的振翅似要冲破衣料，有的栖于袖角似在歇憩，她走得稍快些，袖摆轻扬，竟像有无数蝴蝶从云间穿来，灵动得晃人眼
内里是套齐腰襦裙，上襦用淡紫色绫罗裁就，领缘与袖沿绣着缠枝蝴蝶纹，与大袖衫的蝶群恰好呼应；下裙色如紫草染成，裙摆绣满蓝紫蝴蝶，蝶群围绕着银线绣的花团，行走时裙裾轻扫石阶，恍若蝴蝶蹁跹着掠过花海，连脚步都似沾了几分仙气
她梳着随云髻，发间簪了支蓝宝石雕琢的蝴蝶发钗，蝶身通透，翅尾坠着细巧的银链；另一侧插着双色碧玺玉兰簪，粉白碧玺雕成的花瓣鲜活欲滴；耳坠是圆润的珍珠，走动时轻轻晃荡，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
……
云林、傅恒领着卓林、明安等十余位侍卫随护在侧，侍卫们都换了轻便的常服，既不失护卫的规整，又添了几分闲适——傅恒目光总不自觉落在若璃的袖摆上，看那蝴蝶似要飞起来的模样，耳尖悄悄泛了红；卓林与明安则留意着四周，偶尔与景瑞低声说笑两句，气氛松快得很
到了楼内，正中已摆好四张梨花木太师椅，铺着青缎软垫，若璃带着四人坐下，云林立刻上前，将案上的茶点一一布好：青瓷碗里泡着明前碧螺春，茶汤清绿；细瓷碟上码着各式点心——莲蓉酥泛着金黄，桂花糕缀着新鲜桂瓣，樱桃煎裹着晶莹糖霜，梅子冻糕透着粉润，松子鹅油卷酥皮层次分明，雪梨茶糕则带着清甜的果香，每样都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
……
傅恒、卓林等人则在旁侧的长凳上坐下，云香也给他们端了茶来，众人捧着茶碗，听着楼台上鸣盛班开嗓——先唱的是《长生殿》“七夕乞巧”，旦角的嗓音婉转，听得弘昼支着下巴入了迷
接着是《霸王别姬》的“虞姬自刎”，生角唱腔悲壮，弘玢听得眸色微沉
而后是《游园惊梦》与《牡丹亭》的选段，婉转的水磨调漫在楼里，混着窗外的桂香与案上的甜意，连青樱都渐渐放松了肩背，眼底浮着浅淡的笑意，全然忘了姑母的叮嘱，只沉浸式跟着曲调晃着指尖
偶尔唱到精彩处，弘昼还会忍不住拍着手叫好，若璃也跟着笑，伸手给几人递过桂花糕：“尝尝这个，刚蒸好的，还热乎着，配碧螺春正好解腻。”弘历接过咬了一口，甜软的糕体混着桂香在舌尖化开，只觉得这秋日的时光，比在永起斋时热闹了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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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清晏的书房内，烛火跳动着，将案上摊开的奏折映得愈发清晰，墨色字迹在光晕里似有了温度。胤禛放下朱笔，指腹轻轻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案角的食碟上——那是方才若璃让人送来的方子做的
他伸手用银筷夹起一只，薄如蝉翼的皮被咬开时，鲜美的汤汁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江南蟹的鲜甜，恰好驱散了处理政务的疲惫
旁边的白瓷碟里，码着几块茉莉蜜茶糕，表层裹着细白的糖霜，凑近便闻见清甜的茉莉香，是若璃惯常喜欢的口味，也合他此刻的心境
他拈起一块慢慢嚼着，糕体松软，茉莉的香气在齿间漫开，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松快了几分
……
“瑾妃带着几位阿哥、格格，去天高水长楼听戏了？”胤禛的声音慢悠悠的，混着咀嚼的轻响，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问起一件寻常事
苏培盛早已候在一旁，闻言连忙躬身应答，声音恭敬又稳妥：“回皇上，是。姜忠敏一早便去楼里布置了，绛色幔帐、软垫茶桌都备齐了，还特意从京里请了鸣盛班的角儿。奴才方才让人去问了，这会儿该唱到《牡丹亭》的‘游园’段了，听说小主子们听得都入了神。”
胤禛“嗯”了一声，指尖轻轻蹭过瓷碟边缘，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他抬眼望向窗外，暮色已渐渐沉下来，远处亭台的轮廓浸在朦胧的光影里。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过几日万方安和附近的蹴鞠，你随朕一起去看看。”
这话让苏培盛心里微微一动，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胤禛顿了顿，继续补充道，目光里藏着几分深不见底的意味：“看看他们几个——弘玢素来稳，瞧瞧他在场上能不能沉住气；弘历刚从永起斋出来，看看他有没有年轻人的劲；弘昼那小子活泛，倒要瞧瞧他能不能收住性子，别只顾着闹；还有皇后的侄女青樱，”
他特意顿了顿，指尖在碟沿轻轻敲了敲，“看看她是真跟着凑趣，还是揣着别的心思。”
“奴才明白。”苏培盛连忙应下，心里早已透亮——皇上这是要借蹴鞠的热闹，瞧瞧这些孩子的真性情，尤其是几位阿哥的气度，还有青樱背后那点弯弯绕绕
胤禛没再说话，只继续拿起一块茉莉蜜茶糕慢慢吃着，眼底却掠过一丝深意
他同意几个孩子跟着若璃自在，就是想借着营造的这份热闹，恰好能卸下孩子们的防备，看看他们在无拘无束的光景里，到底藏着几分真性情、几分真本事——这比在书房里听先生的夸赞、看纸上的功课，要真切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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