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心思

九州清晏的书房内，烛火映着案上摊开的奏折，墨香混着殿角龙涎香的沉润，漫出几分静谧

胤禛指尖捻着枚通透的玉扳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其上的云纹，唇边噙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眼光的笃定：“百骏园那边，几个孩子该开始学骑射了吧？”

苏培盛垂首立在一旁，连忙躬身应道：“回皇上，是。瑾妃娘娘已带着几位小主子去过两回了，傅恒、卓林他们教得尽心，小主子们也学得认真，三阿哥弘玢本就有底子，如今骑射也敏捷了起来；五阿哥弘昼虽性子活泛，却也肯听劝，不再像初时那般毛躁；四阿哥弘历进步最快，听说已能独自牵着马小跑半圈了。”

“嗯，”胤禛微微颔首，玉扳指在指间转得慢了些，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朕当初给若璃挑那些侍卫时，便特意选了些有能耐又年轻的八旗子弟——傅恒的箭法、卓林的马上功夫、明安的通透细心，本就是京中贵胄子弟里拔尖的，让他们护着若璃放心，也能让孩子们真正学到本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语气里多了几分期许，“等明年木兰秋狝，有这些侍卫跟着，再加上孩子们这大半年练出来的骑射底子，想来定能大放光彩，也让蒙古王公们瞧瞧，咱们爱新觉罗的后辈，没丢了骑射的本分。”

话音刚落，胤禛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缓了几分，却没了方才的暖意，只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对了，皇后的侄女青樱，近来也常去百骏园吧？”

苏培盛心里微微一动，面上依旧恭谨：“是，皇上。青樱格格说是为着明年秋狝做准备，也跟着学骑马，瑾妃娘娘还特意让人跟上驷院挑了匹温顺的母马，明安侍卫偶尔也会指点她几句。”

胤禛没再说话，只缓缓转动着玉扳指，指腹划过扳指边缘的棱角，眼底渐渐沉了下去，晦暗不明

烛火在铜台里轻轻跳动，暖黄的光透过灯笼罩子，在胤禛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深眸半掩在阴影里，瞧不清半分情绪

他怎会真的不知青樱日日往百骏园去的心思？

嘴上说着是为秋狝学骑马，可先前在三松斋时，目光总黏着弘玢转，见弘玢始终客气疏离，便又把主意打到了弘历身上——如今在马场，看似跟着明安学握缰绳，眼角的余光却总往弘历练马的方向飘，那点刻意的亲近，哪藏得住？

还有皇后在涵古茹今暖阁里的那些盘算，借着“家族荣耀”的由头让青樱挑拣皇子，想借一桩婚事撑起没落的乌拉那拉氏，这些弯弯绕绕

只是眼下，他倒想看看，这乌拉那拉氏的姑娘，到底能借着“学骑射”的由头，走多远；更想看看，弘历，面对这份刻意的亲近，又会如何应对

……

……

万方安和的廊下，秋阳虽暖却不灼人，风掠过院角的芙蓉枝，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清爽。若璃斜倚在软榻上，手边酸枝木案几上，玛瑙茶盏里盛着的冰镇山楂饮红滟滟的，冰晶在茶汤里轻轻晃荡，透着沁人的凉意

傅恒、卓林、明安三人围在一旁，正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教三位阿哥骑射的进展——傅恒笑说弘昼如今握缰绳的手劲稳了不少，再不是初时毛躁的模样；卓林赞弘玢悟性高，马上转身的动作越发利落；明安也点头，称弘历进步最快，已能独自控马小跑半圈

说着，明安话锋一转，又添了句：“娘娘，青樱格格这几日也常去马场学骑马，只是她的目光，总不自觉往四阿哥那边飘，哪怕我在教她调整脚镫，她也会悄悄瞟过去。”

若璃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盏壁，听着这话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浮起几分了然：“看来她是彻底放下弘玢，转了心思在弘历身上了。先前在这儿，她还总借着问功课凑向弘玢，可弘玢心里通透，始终隔着层客气，想来是瞧出了疏离，才换了方向。”

一旁的云香见茶盏里的冰化了些，上前想换盏新的，若璃却摆了摆手：“不用，秋日里晒着暖阳，喝口冰饮才解腻，方才听你们说骑射的热闹，倒觉得这凉丝丝的山楂味，比热茶更合心意。”

明安听若璃这么说，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前几日教她握缰绳，她目光还黏在四阿哥那边，连我提醒‘脚镫再调高点’都没立刻听见，还是阿箬在旁边轻拉了她一把才回神。”

若璃指尖轻轻划着盏沿，看着茶汤里晃荡的细碎冰晶，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她心里装着事，学骑马也难沉下心。只是弘历那孩子，在永起斋磨了这么多年，最是敏锐，青樱这点心思，他未必没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