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下坡路

看台上，软垫按规制铺展，胤禛身着明黄常服居中落座，指尖轻捻茶盏杯沿，目光温和扫过下方草场；宜修侧坐其旁，素色旗装衬得端庄雅致，不时与蒙古王公女眷轻声交谈，语气温和却难掩对场下的留意

苏逸尘、敦亲王及宗室亲贵、各部落王公依次列坐，帐外青草香混着帐内奶茶香漫开，看似惬意的氛围里，却藏着各自的牵挂

巴林亲王率先转头，对着胤禛与苏逸尘拱手笑道：“皇上，苏将军，此次草原之行，小女云宛多亏瑾妃娘娘照料，不仅得了娘娘赠的宝石铃，还跟着娘娘学了投壶，每日回来都念叨娘娘的好，说往后要常跟娘娘请教呢。”

话音刚落，喀喇沁部王公立刻附和，语气满是感激：“可不是嘛！小女娜仁也常跟我说起，瑾妃娘娘性子温和，还跟她们讲圆明园的景致，听得娜仁直盼着往后能去京里瞧瞧。娘娘还特意留了织金布料，说要给娜仁做新裙子，这份心意，我们部落实在记挂。”

察哈尔郡王也笑着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帮赤那整理马鞍的侍从：“瑾妃娘娘赠赤那的墨玉带钩，孩子宝贝得很，夜里都要放在枕边。昨日赤那还跟我说，娘娘教他背投投壶的法子，说往后要多练，等练好了再给娘娘看。我想着这份情分难得，也让侍从备了些草原上的驼绒，待会儿让赤那给娘娘送去，算是一点心意。”

……

胤禛听着众人的话，眼底笑意更浓，抬手轻啜一口奶茶：“若璃这丫头，素来心细，能跟你们的孩子处得投缘，也是她的福气。”

苏逸尘坐在一旁，闻言微微颔首，唇边漾开浅淡笑意，目光却始终锁在下方白马上的若璃——见她抬手拢鬓边碎发，白马温顺蹭着她的手心，他眼底的柔和又深了几分，连指尖攥着的缰绳都悄悄松了些，仿佛妹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弦

……

场下，阿箬指尖灵巧地为青樱系紧骑装腰带，银质扣环“咔嗒”一声扣合，又伸手理了理青樱肩头微皱的衣料：“小姐放心，这骑装束得妥帖，骑马时定不会碍事。”

青樱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阿箬肩头，不自觉望向不远处的弘历——他正低头检查马镫，指尖轻轻敲着马腹，似在与马儿低语，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上，将发梢染得暖融融的

方才弘昼拉着他说要参赛时，他眼底那点犹豫被雀跃取代的模样，此刻还清晰映在青樱心里。她指尖悄悄攥紧垂在身侧的丝帕，耳尖不自觉泛红——宜修那带着示意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可真要主动凑过去，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直到阿箬轻唤“小姐”，她才猛地回神，慌忙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在转身的瞬间，偷偷往弘历的方向再瞥一眼，生怕错过他的半点动静

若璃踩着马镫翻身而上，动作利落又稳当，白马温顺晃了晃顺滑的马鬃，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背，刚坐稳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叮嘱

傅恒率先上前半步，目光扫过场上陆续就位的骑手，语气满是关切：“娘娘，今日参赛的人格外多，路线又绕，您骑马时千万别急，安全最要紧。”

卓林与明安也跟着点头，眼底满是担忧：“是啊娘娘，我们就在场边跟着，有事您随时喊我们。”

傅恒还忍不住多补了句：“待会儿过弯道时可得放慢些，那几处旗帜间距近，别蹭着马腿。”

若璃闻言忍不住笑了，转头对着几人扬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说着还朝傅恒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夸赞，“对了，你三箭连射十环的模样可太厉害了，皇上赏的那金豹皮护腕，衬得你骑射时更显精神，往后可得多给我露两手！”

傅恒被这话夸得耳尖微红，连忙躬身应道：“娘娘谬赞，能为娘娘护持，是属下的本分。”

玉娆手忙脚乱地攥紧缰绳，指尖因用力泛白——她才跟着若璃学了半日骑马，此刻坐在马背上，只敢让马儿慢悠悠踱步，远远落在队伍后面，还不时低头小声安抚身下的枣红马：“别急别急，咱们慢慢走就好，不跟他们争。”

青樱翻身上马的动作倒还算利落，坐稳后下意识抬眼望向看台，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宜修所在的方向，虽看不清姑母的具体神色，却能猜到那眼神里定是满含期许

指尖轻轻摩挲着马鞍边缘，她深吸一口气——姑母的提点、若璃身边的热闹，都在提醒她，这是难得能在弘历面前露脸的机会，绝不能怯场，更不能落于人后

……

另一边，巴林云宛骑着匹小白马，凑在若璃身边叽叽喳喳说路线：“娘娘，前面第三个弯道要格外慢，去年我阿兄就在那儿蹭到过马腿！”

娜仁牵着马跟在旁侧，发间的红宝石蝴蝶铃随着动作轻晃，偶尔插两句“我阿兄说过，直线赛道可以稍微加速，能赶不少距离”

阿古拉与察哈尔·赤那并驾齐驱，两人正低声商量着待会儿要比试谁先过弯道，时不时还伸手比划路线，少年人的眼里满是不服输的劲

还有几位蒙古小格格、小王爷也陆续上马，马鬃飞扬间，满是鲜活的朝气，将赛前的热闹氛围推得更浓

……

苏逸霄站在一旁，看着场上攒动的人影，眉头不自觉微蹙，心口竟莫名跳得有些快——总觉得今日人多手杂，怕有意外发生

他当即转头，对傅恒、卓林几人沉声嘱咐：“你们也骑上马，跟在队伍后面，务必盯紧些，尤其是瑾妃和几位小主子，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傅恒等人立刻应声，转身牵过备好的马，翻身上鞍，远远跟在队伍后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场上的每一处动静，像一道隐形的防线

……

看台上，苏逸尘的目光自始至终紧锁着若璃的身影，连巴林亲王与他说话时，都只是敷衍颔首——见若璃伸手调整缰绳时动作稳妥，身旁又有云宛陪着，他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放松，指尖却仍无意识地攥着椅柄，指节微微泛白，暗自留意着场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生怕妹妹有半点闪失

……

就在这时，场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那声音轻却清晰，像是约定好的信号。下一秒，所有骑手同时轻踢马腹，马蹄踏过草地的声响瞬间交织在一起，或轻快或沉稳的马蹄声里，队伍缓缓朝着赛道起点挪动，五彩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将这场临时马术比试的热闹氛围，悄悄推向高潮

……

看台上，甄嬛目光落在队伍末尾的玉娆身上，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见妹妹攥着缰绳、小心翼翼让马儿慢走的模样，她低声对流朱道：“玉娆昨日才学骑马，今日肯跟着凑热闹就好，想来也只会在后头缓缓跟着，好好体会这份热闹，倒不用太担心。”

一旁的祺贵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瞥见队伍中的青樱，便转头对甄嬛道：“莞嫔瞧，青樱格格也跟着去了呢，瞧她那模样，倒像是想跟几位阿哥比一比。”

甄嬛闻言浅笑颔首，指尖轻轻捻着袖角的兰花纹：“皇上既吩咐了让我看着她，也不能总把人拘在身边，让她多历练历练也好，只是别太冒失才好。”话虽如此，她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担忧，目光不自觉追着青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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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宜修正襟危坐，目光却精准地落在青樱身上，见她虽落在队伍中后段，却始终朝着弘历的方向靠拢，眼底悄悄掠过一丝满意——这孩子总算没辜负自己的提点，懂得抓住机会，在弘历面前刷些存在感。只是她又忍不住暗自捏了把汗，怕青樱太过急躁，反而弄巧成拙，只能死死盯着场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

哨声刚落，赛道上的马儿便同时往前冲去，马蹄踏过草地，扬起细碎的尘烟，在阳光下泛着浅金的光，像一层流动的薄纱

若璃轻握缰绳，指尖微微用力控制着马速——身下的白马果然如苏逸尘所说那般温顺又有力，步伐稳健却不躁进，她只需轻轻引导，便能跟上节奏，心里忍不住暗叹：“不愧是大哥精心挑选的马，倒是省了不少力，也让我能安心些。”

很快，她便与身旁的云宛、阿古拉并驾前驱，云宛骑着小白马，时不时侧头跟若璃说笑，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混在马蹄声里，格外悦耳；阿古拉则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弯道，只偶尔抬手示意两人“前面快到第一个弯道了，慢些”。

不远处，弘历与娜仁、赤那也凑在一处，三人并排行进——娜仁骑术虽不及阿古拉，却也稳稳跟着，发间的红宝石蝴蝶铃闪着光，随着马儿的动作轻轻晃动

赤那握着缰绳的手格外稳，还不时提醒身旁的弘历“前面有小坡，慢些走，别惊着马”

弘昼性子最急，虽比弘历小一岁，却半点不示弱，夹紧马腹奋力追赶，只比弘历落后半个马身，脸上满是不服输的劲儿，还不时朝弘历喊：“四哥！咱们比谁先过下个弯道！谁输了谁晚上替我多吃一块烤肉！”

青樱紧紧跟在队伍后方，目光始终留意着弘历的方向，手指攥着缰绳，指节泛白。她虽不敢像弘昼那般快马加鞭，却也努力稳住节奏，不愿落得太远，眼底藏着几分不愿示弱的韧劲——她心里清楚，若是一直落在后头，弘历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更别提展示骑术、留下好印象了

……

傅恒、卓林、明安等人骑着马，始终在外场侧面稳稳跟着，目光紧锁着队伍中的若璃与几位小主子，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随时留意着场上的动静

见众人暂时稳妥，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悄悄放慢马速，既不打扰前方比试，又能在出现意外时第一时间冲上去接应，像一道可靠的屏障，护着场中人的安全

赛程已过一半，前方渐渐出现一段缓下坡，坡底连着开阔的直线赛道，正是加速追赶的好时机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轻轻踢了踢马腹，手中缰绳微微收紧，身下的马儿似懂人意，步伐陡然加快，很快便越过身旁的赤那，朝着若璃、云宛与阿古拉的方向靠近，少年人眼底满是不服输的劲，一心想往前冲

……

青樱跟在队伍中后段，看着弘历的身影越来越靠前，心里愈发着急——她绝不能让弘历把自己远远甩在后面！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她也学着弘历的模样夹紧马腹，身下的马儿发出一声轻嘶，速度渐渐提了上来，与不远处弘昼的马开始拉扯距离，彼此只相差小半匹马身

弘昼本就憋着股劲，见有人追赶，当即俯身贴在马背上，速度又快了几分，还回头朝青樱喊：“青樱格格，你追不上我的！”

青樱见状，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弘历的背影，手上力道再加几分，马儿蹄声愈发急促，竟渐渐越过了落在后面的娜仁与赤那，距离弘历又近了些

赤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悄悄蹙起——青樱的马虽是匹良驹，可她的骑术算不上娴熟，方才加速时缰绳握得太紧，身子都有些不稳，明显是慌了神

眼下即将到下坡路，她却还在加速，一旦重心失控，很容易连人带马摔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赤那下意识勒了勒马，想出声提醒“慢些，下坡危险”，却见青樱的马已冲至坡前，只能暗自捏了把汗，紧紧盯着她的身影，随时准备上前帮忙

……

若璃、阿古拉、云宛与弘历并驾行至坡前，一眼便望见前方倾斜的下坡路。阿古拉与云宛自幼在草原骑马，马术本就娴熟，几乎同一时间轻踢马腹，马儿蹄声陡然变密，顺着坡势稳稳加速，鬃毛在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动作流畅又自然

弘历虽只有十二岁，学马术也才一年，却因是明安亲手教导——明安最擅把复杂的骑术要领拆成简单步骤，他又学得快、练得勤，此刻也沉着俯身，缰绳松而不脱，马儿顺着他的力道加速，渐渐追上了云宛的马尾，少年人的脸上满是专注

若璃瞧着眼前的下坡路，心里自有分寸——她骑术虽不算差，却远不及草原长大的孩子，便轻轻收了缰绳，身下的白马立刻放缓步伐，蹄子稳稳踏在草坡上，既不落后太多，也绝不冒进，她还不忘侧头叮嘱身旁的云宛：“慢些，别冲太急！下坡路最险，稳着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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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场的傅恒等人见队伍已到坡前，立刻提缰加速，骑着马绕到下坡路两侧，形成一道松散的护卫线——卓林守在坡顶，目光紧锁着每一位准备冲坡的骑手；明安盯着坡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失衡；傅恒则在坡底候着，手按在马鞍上，指尖微微发紧，一旦有人控不住马，他便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接应，生怕出半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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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台上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方才的轻松惬意荡然无存

胤禛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沉了下来，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椅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正加速冲坡的青樱与弘昼，低声对身旁苏逸尘道：“太冒失了！下坡路哪能这么加速？马术不到家，马儿一旦受惊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这要是摔了，不仅受罪，还得让蒙古王公看笑话！”

……

胤禛盯着坡上失控般加速的青樱，眼底的不满愈发明显，先是侧头扫了眼身旁的甄嬛——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你既奉命照看，怎会让她如此冒失”的质问

看得甄嬛心头一紧，暗自攥紧了帕子，心里直打鼓：“皇上定是觉得我没尽到看管的本分，待会儿怕是要迁怒于我了。我怎么就没多叮嘱青樱几句，让她别这么争强好胜！

……

紧接着，胤禛的目光又冷冷扫向宜修，虽没说话，那眼神却像带着重量——青樱是宜修的侄女，今日这般冒失，难说没有她暗中提点、怂恿的缘故

宜修放在袖子里的手瞬间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心里急得如同火烧：“千万不能出事！底下还有蒙古王公和格格看着，瑾妃也在坡上，若是青樱摔了，不仅丢了皇家脸面，还会让蒙古人看笑话，我这苦心安排也全白费了，说不定还得连累家族！”

她强压着心头的慌乱，面上仍维持着端庄，可眼底的紧张却藏不住，死死盯着坡上青樱的身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生怕下一秒就出意外

甄嬛坐在一旁，只觉得脊背发僵，连指尖都透着几分凉。她不敢抬眼直视胤禛，只敢用余光悄悄扫过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猫爪挠着般焦躁：“早知道青樱性子这般冒进，昨日便该多叮嘱她几句，骑马需稳、莫要争强，安全第一

如今她在坡上不管不顾地加速，连累我落个‘看管不力’的名声倒也罢了，万一瑾妃娘娘真被她波及，摔了碰了，当着蒙古王公的面，皇家颜面如何搁得住？后续又该怎么收场？

额角悄悄沁出细汗，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尖将素色帕子捏得皱起，连手心都出了汗

当初能重新得宠，靠的不就是“谨守本分、听话懂事”这六个字？皇上特意嘱咐她看着青樱，她原以为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性子再跳脱也容易约束，哪曾想刚到草原，就闹出这么大的岔子——这哪里是“好管”，分明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烫手山芋”，偏还在这般关键的场合，把风险摆到了明面上，让她连补救的机会都难寻

……

场上马蹄声愈发急促，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目光紧紧黏在坡上，盼着青樱能及时稳住马速，盼着这场比试能平安过去，别真出什么岔子

……

苏逸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眉头拧成一团，目光紧锁着坡上的动静——尤其是看到青樱身子因惯性微微前倾，缰绳握得死紧，连马镫都快踩不稳时，他指尖微微发紧，指节泛白，若不是身在看台、需顾全仪态，几乎要冲下去拦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弘昼阿哥年纪小性子急，难免贪快，可青樱格格毕竟是女子，骑术又不算娴熟，这般跟风加速，实在太冒险了。”话没说完，他又往前探了探身，目光紧紧黏在坡上若璃的身影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