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笑声还没散,就见小禄子快步引着一道身影从月洞门进来——是苏培盛,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圣旨,锦缎边缘绣着精致的龙纹,后头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各自捧着铺了红绸的托盘,一看便知是宫里来的赏赐
若璃瞥见那明黄圣旨,先笑着调侃:“苏公公怎么来了?难不成这次皇上又得了什么好画,特意让您送来给我瞧?”
半月前胤禛才让苏培盛送了赵伯驹的《仙山楼阁图》,她还挂在内室墙上,日日都能瞧见
苏培盛连忙笑着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热络:“娘娘说笑了!是皇上惦记着娘娘养伤,怕您在园子里闷得慌,这不,特意吩咐老奴来宣旨,还备了些东西给娘娘解闷。”
话音刚落,云林、云香几个宫女太监,姜忠敏、苏元这些管事,连廊下立着的傅恒、卓林及侍卫们,全都齐齐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等着听旨
……
“哎哟我的娘娘,您可别起身!”苏培盛眼疾手快拦住想撑着轮椅起身的若璃,语气格外客气,“您腿伤还没好,安心坐着就成,皇上特意吩咐了,不用您行大礼。”
若璃这才坐稳,看着苏培盛展开圣旨,明黄的绢布上,是胤禛熟悉的御笔字迹,只听苏培盛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瑾妃苏若璃,温婉贤淑,钟灵毓秀,纯良敦厚,特册封为瑾贵妃,钦此!”
众人齐声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陆续起身。若璃捏着圣旨的指尖微微发僵,眼神里满是不解,小声呢喃:“我……晋贵妃了?”她心里犯嘀咕——是因为这次坠马和对自己的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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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见她愣神,笑着上前:“是啊,往后您就是贵妃娘娘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呢!”
若璃回过神,连忙对苏培盛道:“劳烦苏公公回禀皇上,若璃多谢皇上恩典,记在心里了。还有,青樱格格年纪小,才十一岁,做事难免不周全,这次的事也不怪她,还请皇上别往心里去。”
苏培盛心里暗自叹气——娘娘心肠太软,哪知道若不是青樱顶着皇后侄女的身份,皇上怎会只轻飘飘禁足了事?
嘴上却连忙应下:“娘娘善心,老奴一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带给皇上。”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托盘,“这些是贵妃娘娘的吉服、金册金印,还有皇上特意寻来的双面苏绣菊花屏风,说眼下正是秋日赏菊的时节,给娘娘摆在廊下,配着园子里的菊花,正好解闷。”
若璃点点头,辛夷和苏元立刻上前,小心接过吉服与金册金印的托盘;几个小太监则合力将苏绣屏风搬到廊下,屏风上的菊花与廊下的真菊相映成趣,金线绣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瞧着格外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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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引着苏培盛往园外走,路过月洞门时,悄悄从袖中摸出个厚厚的素色荷包,不动声色塞到苏培盛手里——荷包里是成色极好的银锞子,也是替若璃谢他常来传话、照拂的心意
苏培盛捏着荷包,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对苏元嘱咐:“这次娘娘在围场受了大苦,往后园子里的事,你们凡事都得仔细着,汤药、膳食、甚至廊下的菊花,都得多留心查看,别出半分差错。皇上虽没明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娘娘的伤势,咱们做下人的,得替主子们把心操到实处。”
……
说话间,他忽然想起养心殿里的情景——那日他去回话,见胤禛案头压着另一封明黄懿旨,封口盖着御印,格外郑重
那竟是要将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记到若璃玉碟下的旨意!当时胤禛只平静看了他一眼,没多解释,却也让他明白,这是要留在关键时候才发的旨意,关乎两位阿哥的名分,更关乎若璃往后的地位
想到这儿,苏培盛忍不住深深看了苏元一眼,语气又重了几分:“尤其娘娘刚晋了贵妃,往后身份更贵重了,更要周全。你和辛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照料上多上点心,别辜负了娘娘的信任,也别让皇上失望。”
苏元连忙点头应下:“公公放心,奴才省得,定和辛夷一起,把娘娘照料得妥妥帖帖的。”
苏培盛这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有消息及时传进宫”,便带着身后的小太监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像是还记挂着要回皇宫养心殿给胤禛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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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捧着金册金印,脚步轻缓地往库房去——特意寻了个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柜,将新得的贵妃金册金印,与封妃时的物件仔细摆在一起,又亲手落了锁,还在柜门上贴了张“谨封”的小纸条,生怕下人打理时不小心磕碰,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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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云香早已将吉服托盘捧到若璃轮椅旁,轻声道:“娘娘,您瞧瞧这新制的贵妃吉服。”
若璃伸手轻轻展开,枣红色的蜀锦面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上面用金线绣着六尾鸾凤,羽翼上的纹路细得能看清绒羽,间或缀着些祥云瑞兽图案,针脚密得连一丝线头都寻不见,一看便知是宫里最好的绣娘手作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宽松的杏黄色襦裙,忍不住笑着打趣:“这吉服也太显身份了!我都近四年没穿旗装了,还是身上这身软烟罗舒服,松快得很。真要穿上这吉服,料子又重,纹样又隆重,我都怕自己走不动路,反倒像飘着似的;再说了,往后见着人,人家都得给我行礼,多不自在呀!”
云香和云林在一旁听得笑起来,云香故意打趣:“娘娘这话在理!再说这贵妃吉服配的旗头,那才叫讲究,珠翠宝石得缀满,估摸着比您现在的随云髻重三倍!索性在园子里自在惯了,您呀就安心穿您的软烟罗。”
若璃被逗得点头,抬手将吉服轻轻叠好,笑着道:“可不是嘛,收入库房吧,我瞧着往后也没什么场合用得上。”
“娘娘这可就忘了三阿哥?”刚从库房回来的辛夷正好听见,笑着走上前,“您还说过,三阿哥如今都十五了,再过两年皇上该给他指婚,到时候成婚大典,您作为贵妃哪能不去?可不就得穿这身吉服去观礼嘛!”
若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笑着摇头:“我倒真没往这上头想——三阿哥的婚事,有齐妃和皇后在跟前操持,我哪好去凑主家的热闹?到时候顶多去观礼,看看皇上给三阿哥选个什么样温婉贤淑的姑娘,哪用得着这么隆重的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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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想起三阿哥婚事大概率要从满族大姓里选,忽的抬眼看向廊下的傅恒、明安、卓林几人,还有立在稍远些的景瑞、舒敏,笑着开口:“说起来,我只知道卓林家里有个小妹妹,却不知道你们几个家中可有适龄的姑娘?”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按宫里的规矩,三阿哥的婚事,皇上八成会在佟佳氏、富察氏这些满族大姓里头挑,你们要是有姐妹,说不定往后还能在宫里见着面呢。”
傅恒闻言,看向若璃的眼神柔和了几分,躬身回道:“回娘娘,臣家中确有个妹妹,只是年纪尚小,今年才十一岁,还不到议亲的年纪。”
明安紧接着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奴才家里只有兄弟,并没有妹妹,沾不上这层缘分了。”
一旁的巴图也连忙回话:“回娘娘,臣家里有个妹妹,只是性子跳脱,还在跟着额娘学规矩,怕是入不了皇上的眼。另外听家里人说,佟佳氏主支那边,也有几位适龄的姑娘,听说都是知书达理的。”
舒敏则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臣家里是独子,连姐妹都没有,只能在一旁瞧着各位的缘分了。”
若璃挑了挑眉,眼底漾开狡黠的笑意,抬手轻轻扒拉着轮椅扶手上的狐裘绒线,语气带着点打趣的通透:“我倒觉得啊,入宫为妃或是嫁去做宗亲福晋,看着风光,其实处处受规矩束缚,哪有嫁去寻常勋贵人家来得自在?寻常人家规矩松些,还能偶尔跟夫君闹闹小脾气,跟婆母撒撒娇,甚至在府里稍稍‘作威作福’管管下人,多痛快!”
这话一出口,廊下的傅恒、明安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巴图更是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赞同:“娘娘说得太对了!臣也这么想,就盼着我家妹妹将来能嫁个知冷知热的,不用应付那些复杂的规矩,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真要是入了宫或是嫁去王府,反倒替她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