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礼啊备礼

圆明园十二月中旬

圆明园的十二月中旬，檐角还凝着未化的薄霜，风里裹着清冽的寒气，却被碧桐书院院落里的暖意悄悄中和——几株红梅斜倚着青砖廊柱，枝头缀着的雪粒像撒了层碎玉，映得殷红花瓣愈发清雅，连空气里都漫着淡淡的梅香

沈眉庄披着杏色云纹斗篷，领口的兔毛软乎乎地裹着脖颈，指尖轻轻拂过一枝缀雪的梅枝，眼底漾着笑意：“嬛儿，你看这株红梅，覆了层薄雪倒比平日里更显雅致，花瓣上的雪粒一沾暖意就化，倒像捧着颗易碎的珍珠似的。”

甄嬛站在一旁，身上水绿色孔雀纹浮光锦旗装外罩着件浅绿绒毛马甲，锦缎在暖阳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她伸手拢了拢披风领口，目光落在红梅上，语气里满是安稳：“是啊，眉姐姐，这样的日子真好。风不燥，雪不寒，连空气都透着平静。”

她心里悄悄想着：瓜尔佳鄂敏倒了，皇后宜修也再无波澜，宫里再没了从前的明争暗斗。此刻碎玉轩里，母亲定是和玉姚、玉娆、瑾汐围在暖炉旁，笑着剪新年的窗花，玉娆说不定还在缠着母亲教她绣梅枝——这样安稳的日子，才是从前不敢奢望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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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庄顺着梅枝轻轻抚摸，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瓣，忽然想起雍正元年刚入宫时的模样，那时的惶惶不安、后来的起起落落，都像隔了层雾。她轻声感叹：“可不是舒心么？从前总在宫里提心吊胆，如今倒像换了个天地，多亏了瑾贵妃娘娘掌权，她虽常居圆明园万方安和，却把宫里内务府管得妥帖，咱们这些人，从没被克扣苛待过，连份例里的炭都比从前足些。现在的日子，可比从前那些跌宕起伏的年月平稳多了。”

“说起瑾贵妃娘娘，”甄嬛忽然笑了，抬手轻轻拂过衣袖上的孔雀纹，锦缎的光泽在阳光下流转，“我还记着去年新年，娘娘特意送了几匹浮光锦来，说瞧着颜色合我们的心意。你瞧我身上这件水绿孔雀绿金丝的，今年入了冬就常穿，暖糯又显气色。母亲和玉娆也各做了一件，母亲选了淡雅的月白色，玉娆爱俏，挑了件粉紫的，穿在身上别提多欢喜了。”

她顿了顿，想起去年娘娘笑着抱怨“每年要备的礼比宫里的奏折还多”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估摸着这会儿，娘娘还在万方安和对着礼单犯愁呢，却偏记得咱们的喜好。这份仁心，可不是谁都有的。”

沈眉庄望着甄嬛身上的浮光锦，又看了眼枝头红梅，忍不住点头：“娘娘向来心细。去年她还送了我一盒玫瑰金银花合香，说是助眠的，我用着倒真比从前睡得安稳。如今这样的日子，有梅可赏，有友可伴，还有这样体恤人的娘娘，真是难得的福气。”

风轻轻吹过，梅枝轻晃，雪粒簌簌落在青砖上，化出小小的水渍

两人站在梅下，伴着淡淡的梅香，聊着安稳的日子，连寒气都似被这暖意裹住，再也渗不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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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安和的殿内暖得妥帖，鎏金铜炉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粉金芙蓉玉石香炉中飘出缕缕花蕊夫人香——甜润的花香混着炭火的暖意，漫在空气里格外舒心

隔着层垂落的珍珠帘子，能看见内室窗边的罗汉榻上斜倚着一道身影

若璃穿着件天青色暗纹襦裙，裙摆垂在榻边，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没梳繁复的发髻，只将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支碧玺梨花珍珠簪固定，簪头的梨花玉瓣莹润通透，坠着的细小珍珠偶尔随呼吸轻晃；连耳坠都未戴，倒衬得脖颈愈发纤细莹白

她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库房清单册，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偶尔抬手揉一揉腕间

红珠端着盏天青釉茶盏轻步走近，茶盏沿描着圈细碎的金纹，里头盛着温热的木樨清露，香气清雅。她小心将茶盏放在榻边的小案上，轻声道：“娘娘，刚温好的木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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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点点头，随手将清单册摊在案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润的甜意漫过舌尖

她目光扫过清单上的首饰名目，语速轻缓地开口：“金镶碧玺松竹灵寿簪、碧玉卧龙点翠金簪、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蕉叶碧铃翡翠流苏步摇，还有粉珍珠绿松石项圈、菊花纹珐琅彩碧玺项圈、粉芙蓉玉红宝石项链、冰蓝翡翠双鱼发钗、蓝宝石云纹手镯——这九件你记下来，让董鄂福晋、琅嬅她们几个自个选，选些合心意的戴。”

站在一旁的云香连忙取来素笺和狼毫笔，笔尖沾了墨，一笔一画认真记下首饰名，边写边应：“奴婢记着呢，除夕过后第一天就送过去”

若璃又翻了两页清单，指尖停在“文玩器物”那栏，忽然笑了：“给弘玢的就选一套碧玉翡翠棋子；弘历的是那串绿松石十八子，他素日爱盘这些；至于弘昼……”她故意顿了顿，眼底浮出几分促狭，“把库房里那柄鹿角弓给他吧，这孩子惦记快半年了”

云林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道：“可不是嘛！纯郡王前儿来给娘娘请安，还拐弯抹角问那弓的事，总说大舅舅送的弓定是趁手的，可惜一直没见着真容。”

若璃想起那柄鹿角弓——是大哥从前从边关捎来的，弓身雕着精致的云纹，握柄处打磨得光滑温润，她一直妥帖收在库房里

她轻轻点了点案面，语气带着几分娇憨：“那弓可是我宝贝着呢！要不是弘昼总念叨，我还舍不得给。不过那孩子爱舞刀弄枪的，送他倒也合适，省得他总惦记着我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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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忽然想起什么，指尖轻轻点了点案面，眼底浮出几分笑意：“对了，去年秋天画的那幅赏菊花图，也给意欢留着，送到坦坦荡荡她院子里头就行”

那宣纸上的菊，几株野菊从竹篱缝隙里探出来，黄的瓣儿像染了秋阳，边缘虽沾着点霜色，却挺得笔直；白菊更显风骨，细茎斜斜向上，花瓣层层叠叠却不松散，顶端的蕊心透着点浅黄，像攒着股不服寒的劲儿；最妙的是风致，右侧几瓣菊瓣微微向旁拢着，似被秋风轻拂，连竹篱上垂着的枯叶，都带着点随风轻晃的灵动，倒像是下一秒就有菊香从纸里漫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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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碎发，语气温软“送她再合适不过，要是喜欢啊，让她题首诗就更妙了”

云香连忙在素笺上添了笔，应声：“奴婢记着了，这就去库房把画取来收妥，等年后一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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